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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好好休息是为了更好的旅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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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途乏善可陈,长满椴树的大路与屠龙传说一起回荡在北方的天空。莉亚陪着威廉走了一段路。他将旅途中的冒险一一讲述,它们聚在一起,在那午后树荫下变得淡泊,甚至无趣。这让威廉感觉他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精彩的梦。它像是一场电影,不过是倒着放的。从终点开始一点点往起点走,没有意外,没有惊喜,只有已经发生过的,无趣的事实。
  而莉亚不这么想,威廉故事中那些跌宕起伏,让她又一次向往起了旅行。那些巧合,美好与否,当回味起来时,尤其是在斑驳的阳光里回味起来时,永远精彩。她时常不自觉地眯上眼,这让威廉老是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总是在担心莉亚会从扫帚上摔下来,半空中栽跟头可比骑马还要危险。这对莉亚来说没什么,飞行对她来说和自行车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简单。
  威廉告诉莉亚他讨厌回家,害怕回家。他觉得回家总是象征旅途的终结,一段发生过的,快乐的事情在回家这件事情中消磨殆尽,只剩下了惆怅与不可信任的回忆。他说得真诚,毫无保留。回家后将又一次回归可以预见的日常,文件堆成山,等待无休止。似乎一切都将要回归一如既往的静止,直到生命尽头一无所有。一切见证过的,没有见证过的似乎都不重要。
  回家路上威廉没有坐马车,就算他拥有重新置办马车的权利,就算不付钱也有,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期望道路能给他答案,渴望椴树能成为理由。他自认为看透了,在一切事件背后不过是通往终点的倒计时。那是只有在直面死亡之后才能理解的感受,无论任何其他方式都不可以。他回想起了莉亚说过的故事,推着巨石的薛西弗斯做着永无止境的工作,不过是为了最终的无意义。然后又回想起了与奥古斯丁战斗时的热血沸腾,一切感受都是真实,无论薛西弗斯还是奥古斯丁,他既感觉空虚又感觉充实。那感觉很奇怪,尤其是当他见到路边残缺房屋时,心中泛起的那些怜悯与触动。
  他感觉世界在欺骗他,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所有所谓巧合都不过是他梦中所期望的事情。有些事情之所以还没有发生是因为他想象力还不够,还没有想到如何发生。就像成为一个伟人,或者说脱离王位。那些事情终将要发生,只是因为做梦的他,还没有想到如何发生而已。莉亚很快反驳了他,世界总是在不经意间令人感到虚假,它们喜欢从每个人最薄弱,最容易攻破的脑皮质中开始,在海马体中结束。每次传播都带着惊讶与恍然大悟,直到它顺着脚跟,沉到地底再也不见踪影。
  威廉看着莉亚,不可置信,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也没有察觉到。他发现,原来一切虚妄与苦痛的根源从来不存在于世界,而是在他心中。是脑袋骗了他,它与终点还有惆怅一起击穿了他。只是一个不注意,他就深陷危险,那危险比奥古斯丁还要可怕数倍,只是一个念头就可能摧毁整个世界。没有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就连莉亚,连威廉自己都弄不清楚。总之当威廉回味起来时,他感觉世界又一次变得精彩,随之又变得黯淡,就像海马体中永远翻滚的思想波浪,永不停歇。
  当太阳升起,莉亚看到了曼彻斯特。她飞了一整夜,她从威廉与骑士们搭起帐篷开始加速,穿过了五片森林,三座城池,还有两座山脉。这期间她弄错了一次方向,指南针因为磁场而变得乱七八糟。她只能靠星星指路,在茫茫星海中找到特定的星星非常不容易。莉亚很少在夜里飞行,在路灯与导航都不存在的地方,太阳至关重要。那是她第一次在夜里飞那么远,疲倦与混乱都是挑战,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准备好,即使当太阳升起飞到曼彻斯特上空时她都没有想好。可这些都没能阻止她,当她意识到威廉正在为旅途结束而感到失落时,她就下定了决心。她知道在那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她也一度这样,只是那种担忧来得更晚更突然。它发生在一个夜里,当夜深人静,手机都没了动静时她忽然感受到。那时她正在休假,太阳下那些欢乐在深夜都成了惶恐,每一缕月光都是威胁,每一盏路灯都在褪色。于是她走出了门,那天夜里她发现,有一部分自己走丢了。
  找回自己花了她很久,非常久,没有人可以帮到她,无论同事还是朋友。他们或真心或虚伪,这些都不重要。无论交谈还是陪伴都没什么用,她不是病了,更不感觉痛苦。她只是感觉少了什么,它不像遥远,也不像麻木。只是无所适从,旁人看不出来,更理解不了。连她自己都一知半解,所以她看了很多书,去了很多地方。她喜欢感受,也只喜欢感受,笔记与照片对她来说不过是像外人炫耀的方法。这对她来说不重要,更没有用。她只是这么做着,到底为了什么她也经常问起自己。然后,有一天,当她从一场伤心欲绝的梦中醒来,她没看到太阳。光洒向世界,阴影无处顿藏,她打开了衣柜,那一刻她找到了。那残缺的,不易发现的灵魂碎片,原来一直藏在柜子里。
  那些经历让莉亚最终选择了离开,她无法鼓励威廉,更无法改变威廉。于是她逃走了,就算没有逃走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留给威廉时间。在夜里她回想起了每一段旅途的终点,那些过去很久的旅途她早就记不清了,那些风景和美好瞬间一起随着记忆变得模糊,气味再也闻不到了,风再也不见了。她想起了奥古斯丁,想起了夜魔,想起了几年前那次冒险。情绪焯起了白烟,飘荡在夜里,漆黑一片。
  到家后莉亚洗了个澡,然后睡到了天黑。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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