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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族人们并不借亲情为枷锁、给自己施加压力劝他东归,李泰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若族人们全都强烈希望他能携军东投以期攀附投靠,而他若不肯回去的话,无论孰是孰非,他无疑都会给人留下一种绝情灭性的刻薄形象。
回去李泰是肯定不会回去的,但高澄都开了口、且还显露出这么大的诚意,若他完全无所表态的话也是摆明了要给对方难堪,逼着对方对自己的家人进行报复。
略作沉吟后,他便又着员将陈元康和自己的部下们引入进来,望着陈元康正色说道:“前所受事、心无旁骛,今日尤感忠孝两难。
再请陈右丞归去敬告高大将军,多谢大将军垂青赏识,然则伯山身心有属,无意东去,亦非待价而沽。家人谋生东境,幸在高大将军包容得活。
感此恩义,在事之心已经失纯,唯奏请宇文丞相解我职使、另遣贤能来镇河阳。某则自退于事外,不以弓刀再指河北,以答高大将军仁恤。”
“将军不必仓促回应,仍可……”
陈元康见李泰还是拒绝了招揽,自是有些不甘心,还待开口争取一番,却被李泰摆手打断其言。
李泰从臂上褪下一枚玉瑗佩饰,继而便褪下外袍,用小刀刺臂出血,并将鲜血涂抹在那玉瑗上面,待到整个玉器全被鲜血突染才停了下来。
“慈母胎孕辛苦、赐我骨肉,今却天各一方,相见不易、欲养不能,以此赤血玉骨告慰阿母,所养业已成人,在事不乏勇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睚眦之怨,覆族以还!”
他又着员取来白绢木盒,将这枚玉瑗包裹起来收入盒中,请李倩之带回转交给他的母亲。
陈元康见到这一幕,眉头便微微皱起,他自知李泰这番作态为的是什么,心内不免便觉得李泰有些张狂。
诚然眼下朝廷的确有困河阳之危,但也是多方原因所促成的,你李泰较之贺拔胜又如何,若世子真要打击报复,又岂会畏惧你的威胁?哪怕是西朝丞相宇文泰,敢夸言覆族以还?
李泰似是看透了陈元康的心思,再望向其人时少了几分平和,转而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傲慢:“陈右丞劳使一程,今日相见一场,于你未尝不是一幸。
人中俊士,才堪谋国、智可谋家,当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高氏兴之勃、尔朱亡之忽,亦皆出人预料。陈右丞今者荣华取于高氏诚然羡煞旁人,然则荣宠能存续几时,君确知否?
一时的荣宠泛滥,陈右丞想难享极,反遭人妒。可若能周济群众,于自我不患党徒援助,于儿孙也可积养后福。
我与陈右丞既无宿怨,相聚此间亦是一缘,陈右丞可愿分你有余、济我不足,寄一份生机富贵于国门之外,以待来年验见于儿孙之身?”
陈元康听完李泰这番话,一时间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是奉世子高澄之名来劝降李泰,却想不到又被李泰反过来劝他做自家留守亲人们的保护伞,而且这番话还说的似乎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