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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的一场雨后,天气骤然转凉,狂风霎那间席卷了小县城。放学时突遇雨,白昼转为黑夜,我抓起书包便冲进了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食店。店主操着浓重的家乡口音,我一边点了块油炸虾饼,一边和她谈得投机。离她不远,盯着她在摆弄的活计,鼻子闻到池虾的腥气,让我甜丝丝中带有些许白面发酵的酸味,还有锅滋滋冒着金黄的泡泡的油脂香。这让我想起了故乡。那光亮圆滑的面团足以让人心生一番绵绵的滋味。
我的童年记忆以农村为背景,这种味道如雨后春笋一般在面团落在热油里的香气中展开。乡下的红薯个头大,内里甜,和出来的面团口感劲道紧实,简单的制作方式:一盆面,一碗水,一碟蒸熟的红薯,几只虾。轻沾些许水淋在红薯面上,加以搅拌,反复进行,揉成面团后,再盖上布醒面,醒好后就加虾进去,热油开炸。小时候外婆干完农活就给我炸虾饼,我激动的站在一旁,猛吸一口气,仿佛已经嗅到出锅后那踏实而满足的味道。外婆炸好一盆虾饼时,总第一个递给我,叫我趁热吃。那时还小,不懂其中的意义,不明白为什么虾饼要趁热吃,外婆自己却等我吃完后才拿起一块冷了的虾饼,脸上仍洋溢着笑。
后来我升入中学,离故乡渐远,而身边继承这番风味的是母亲。她制作的是白面,出锅后浅黄,咬一口又甜又咸的油炸虾饼。我眷恋的故乡以及故乡人的声音、容貌,都会随着熟悉的味道如画般在我的眼前铺陈开来。夜晚,月光与灯光织成轻纱,簌簌落在厨房内埋头擀面的母亲身上。望向她的背影,我的心里充盈着暖意。这正是一种传承,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有一个人,愿意为我炸一块饱蘸热忱与爱的虾饼。
县城那么大,人那么多,店铺那么杂,我尝试过各式各样的油炸虾饼,在混杂的店铺气息中,每当我阖目轻嗅时,空气中总弥漫着最令人踏实的心安。每一块虾饼都让我记住一个人、一个经历、一处地方,但从没有一块虾饼的味道能够与在故乡时外婆炸的那样酥脆柔软,甜蜜悠长,让人一尝便会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故乡的味道,是我的胃对故乡的记忆;是独属于我的乡愁和爱。人尚未动身,怀乡的胃却早已启程。每一次品尝油炸虾饼,都是对家乡的深情回忆,那个生活在过去时光里的陌生人,再次走进我的心里。我注视着热腾腾的虾饼,让时间短暂地停留。我知道,这是对逝去时光最好的纪念,执行着自己跟家乡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