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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物都是被需要才有存在的意义,但绯耳只用简单冷酷的四个字便否定了这样的意义,当她说出“我不需要”这句话时,表情绝对比林格所见过的任何一位检察官或律师都要平静,以致可以对发生在眼下的暴行无动于衷,单纯为履行自己的职责而敲响那定罪的木槌。
一种荒谬的感觉在林格的心头涌起。
“你的意思是,一个没有魔法师、没有异类、没有超凡者、没有魔物更没有神明存在的世界,才是你们理想中的世界?”
“没错。”绯耳的语调变得轻快,为林格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而感到高兴:“所以我们不需要征服,更不需要依靠文化、政治和经济等多方面的因素进行和平演化,只需要将他们全部消灭就够了,像现在这样——”
她抬手指向被立场封锁的幽暗沼泽,一队银白色的飞鸟正从红树林的顶上掠过,从炮管中宣泄出闪烁的焰火。整片树林一下子被点燃,连冰冷污浊的泥水都在燃烧,冲天的火光中一个个身影疯狂地哀嚎着,逃亡、倒下、或干脆将自己埋入沼泽之中,哪怕淹死在黑暗窒息的水底,也好过被这些冷酷的炮火撕裂身躯,轰为残渣。
“如何,这景象很壮观吧?”她随意的口吻中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虚根沼泽是诗琪莉亚半岛上最后的异类集会所,白银之月更是他们之中最顽固的抵抗势力。我从没想过征服他们,和平共处更是个笑话,唯有今日将他们全部消灭,明日的沼泽才会在他们的尸骨之上生长出茂盛的红树林,然后孕育更多的生命——所以你看,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有没有他们,沼泽都一样繁荣,这世界不会因为缺少了谁便无法运转的,林格先生。”
林格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涩,像干旱的大地濒临龟裂,或许是被那些冲破了黑夜......琪莉亚半岛,从大布列塔王国到明德利亚斯大帝国,从西格利亚大陆到东帝凡特大陆……教团联合的势力遍布整个镜星世界,魔女结社的屠刀也紧随而至,深红教会的圣教军扫荡着那些依附于国家和城邦的魔法师,黑夜栖所的守夜人在城市的阴影角落里收割着异类的生命,审判教廷的秩序天平昼夜不息地行走于人迹罕至的荒野群山,埋葬了一个个妄图苟延残喘的灵魂。反抗者的反抗只会停留在口头与精神上,而真正追求伟大事业的人实则已付诸行动。
没有谁能阻止这个过程,它就像苹果熟透了会坠向地面、人饿了就要吃饭那么简单、必然且理所当然。
林格无言以对。
“为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悲伤地说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圣夏莉雅用一种哀愁而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山坡上的少女,毫不克制的情绪表达在林格认识她以来的短暂岁月中从未见过。但需要注意的是,她的表情既不是生气,也不是质疑,而是……失望。
她就像站在了某个天然合适的立场上,拥有了对绯耳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的理由。尽管这样的立场代表着什么,这样的理由又从何而来,在那些模湖得不成状态的记忆中,至今没有找到答桉。此时此刻,牧羊少女或许是在依靠某种很久以前继承下来的本能做出了行动。
绯耳的目光与她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看见凄凉如墨的夜色为她明亮的金色眼眸镀上了一层晦暗的忧伤,刹那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久已蒙尘的记忆又开始侵袭自己的脑海。她陡然眩晕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眉心,尽全力缓解那种困囿于过去所带来的惆怅情绪,这是每一个对自己的前世留有印象的人共同的症状,无法消除,也无法治愈。
她舔了舔嘴唇,用沉重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真像啊。”
按理来说,这个音量只有自己能听见,但圣夏莉雅却凭着某股灵性的直觉或天赋的情感,捕捉到了她的自言自语,她定定地看着这位少女外貌的大审判长,不愿错过她言语或神态中的任何一丝变化:“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