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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病。当时我顺嘴开了个挺缺德的玩笑,意思是你脑袋里有水吗?自己干瘪地笑了两声后,才发现黄姝跟冯雪娇同时在瞪我,黄姝的眼神更温柔些。黄姝又问,那是什么病?耳朵会疼吗?秦理说,是脑袋疼,头晕,有时会想吐。黄姝又问,什么时候发现的?秦理说,半个月前。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秦理学骑车总摔,也跟这个病有关,因为他身体的平衡能力被破坏了。
黄姝让秦理坐在沙发上,自己站着给秦理轻揉太阳穴。黄姝问,这样会好一点吗?秦理说,还行,但是没用。我问他,能治好吗?秦理说,大夫说,一两年自己能好。这时,秦理爷爷嘴里又开始呼噜呼噜,秦理拿遥控器帮他调了个台,是一个主持人帮人调解家事的节目,嘉宾们人脸一张卡通面具,正吵得不可开交,好像是为了老妈的房子该给儿子还是闺女,有点好笑。
冯雪娇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我跟黄姝在继续询问秦理的病情,冯雪娇开始各个角落地闲晃乱翻,不一会儿便有惊喜收获,手握一把头绳回来,有小西瓜的,小苹果的,和小葡萄的,每样都有一对。冯雪娇打断我们问道,秦理,你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头绳?你也喜欢绑小辫啊?她说完兀自咯咯地笑,竟没发觉在另外三人眼中显得无比白痴。连我都看出来了,那些头绳,跟黄姝还有冯雪娇自己头上的小樱桃是一套,本来就是买来送给黄姝的。黄姝和我的眼神在一瞬间对上了,相互作用力仿佛将我推入墙角,令我无地自容。“力的相互作用”概念还是秦理讲给我听的,那是初中物理内容,大概意思是,世间万物都是彼此相互作用的。在那一刻,秦理是我的标杆,相比之下,我才是四个人里最像小孩子的那个,幼稚、怯懦、自以为是。原来秦理和黄姝,早就将彼此的生活交织在一起,远在我为两人挨那一铁锹之前。冯雪娇继续不合时宜地问秦理,西瓜这个真好看,能送我吗?我提高音量说,冯雪娇你能不能懂点规矩,是别人的东西你都想要是吗?自己不会买啊?!冯雪娇瞪大眼睛,反呛道,又没管你要,你急什么?!秦理说,都送你了。冯雪娇感谢说,我只要西瓜的!
尴尬之际,门突然开了。这个泛着衰败味道的小房子,竟在那个平凡的下午热闹非凡。年轻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外,迟迟没进来。秦理自言自语般说,我哥。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秦天,可我总觉得眼熟,之前一定在哪儿见过。当时我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个家还有第三个人,自以为跟秦理是好朋友,却从没听他说过他还有一个亲哥哥在世。秦天见到我们也是一愣,点了下头,无意跟我们几个孩子说话,但他的目光显然在黄姝身上停留得最久,直觉告诉我,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见。秦天一只手拎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足够把我们任何一个人装进去,里面鼓鼓囊囊,但看上去不沉,因为当他把蛇皮袋换到另一只手他的左手,是只坏手,五指蜷缩成一团,手腕异常干细,像一只耷拉脑袋的鹅依然提得很轻松。他衣着很单薄,光看着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