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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初二以后,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飞快。所有人都忙着准备一年后直升育英高中部的考试,初二年级的晚自习直接上到晚上九点钟。我的成绩仍然没起色。我不知道秦理怎么打算的,对于他自暴自弃的行为,我跟冯雪娇也都不敢问,也许所谓的成绩和升学已被他视若无物,他的脑子里琢磨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尽管当时他才刚满十二岁,但是那本《临终关怀须知》和那首《生日感怀》告诉我,年幼的秦理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早地在思考生死,一个本不该属于那个年纪的命题。开学以后,班主任崔老师真的改命我为新的语文课代表,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并不善于以自命不凡的身份站在人前对别人指手画脚,况且被撤掉的原语文课代表,正是我的同桌方柳,为此她开始对我更加排斥,拒绝跟我说话,还时常自言自语暗讽是我抢走了她的官位,并且在崔老师当堂讲读我的作文时,公然发言批评我写的东西思想阴暗不积极,故作高深,不符合应试作文标准。对此,我只能付之一笑,反倒被她激发起更大的写作欲望,每周周练作文都把字数写超一倍,仍然在崔老师那里获得最高分。方柳觉得我那是在对她公然挑衅,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对我开口说话,说王頔,你这样写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将来升学考给你打分的肯定不是崔老师。我懒得理她,因为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我像仇人一样恨之入骨,难道只要仇人死了,自己就会过得更坦然?我只好认为,无缘由地彼此憎恨,或许也是人身为群居动物的天性之一。
某日,崔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颇为郑重地说,她想推荐我代表育英中学参加一个全国青少年作文大赛。我问崔老师,为什么要推荐我?崔老师说,你有天赋,不想看你荒废,总之你去参加比赛。那天走出办公室,我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原来从十岁开始,一直日夜纠缠我的那些疑问和困惑,不是毫无来由的,曾经我一直嫉妒秦理那颗天才的脑袋,但从那一刻起,我明白自己不可能成为秦理,但我有属于自己的武器对抗世界,就是写作。当晚回到家,我反复看了几遍崔老师打印给我的征文要求,如有神助,写出了一篇万余字的短篇小说,故事的主人公同样是一个在青春期里迷惘困惑的少年,糅杂着我和秦理两个人的影子,故事里也有黄姝、冯雪娇和高磊。虽然多年以后重新回看自己写的那个故事,倍感矫情做作,但那正是对我最初的青春所做的真实注解。
一个月后,初赛成绩公布,我入围了决赛。崔老师高兴地在全班面前夸我,搞得我很不自在,身边的方柳因此更加恨我,而我注意到,秦理听到毫无反应,更没表现出替我高兴。崔老师跟学校申请,由她亲自带我去北京参加决赛。最兴奋的人是我爸妈,他们以为自己生的儿子是文曲星下凡,自己失败的半生里以为永远无法实现的梦,全都被我一个人重燃了。我妈带我去书城花重金一口气买下几十本我喜爱已久却舍不得买的闲书,我爸甚至把我的小说打印出来,用透明胶带贴在他那辆改装倒骑驴的玻璃上,没人买串儿时就坐下来静静地反复看,随手带字典,不认识的字就拿铅笔标记,实在不懂回到家再问我。我能看到他在那种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可惜多年以后,我无力挽留那道光,让它继续照亮我前路无尽的黑暗。
去北京的火车上,崔老师问我,第一次出远门吗?我说,第一次离开家。崔老师说,将来可以考北京的大学,男孩子就该去更大的天地里闯。我说,可是我怕自己连高中部都升不上去,数理化成绩太差。崔老师说,你家里的情况,我也大致从你妈妈那儿了解过,放心,回去以后我会请几位老师每周给你开两堂小灶,还有两个学期,慢慢追,至于语文,作文你强项,基础知识部分至少还能再提个十几分,总体还是有希望的。我说,谢谢你崔老师。崔老师说,跟你说个好事,我跟学校领导上报了你的情况,咱们学校偏重理科,你要是能代表学校在作文大赛里拿到奖,也算给学校争光,领导同意我的提议,明年升高中部的考试给你酌情加分,至于加多少可以再议,之前我不跟你说,是怕你明天比赛有压力,总之身为语文老师,我欣赏你,不想看到好苗子被荒废,懂吗?我说,懂。崔老师又继续说,你跟秦理是好朋友是吗?我说,嗯,从小学就是。崔老师说,那孩子的家庭我也了解一些,班里也有同学说闲话。我说,秦理不是坏孩子。崔老师说,我明白,但他有点太另类了,不顾他人感受,严重干扰到别人,平时又缺那么多成绩,学校领导已经开始考虑要处理他了。我问,怎么处理?崔老师说,暂时还不知道,你也就当没听过,回去别跟任何人说,包括秦理。上学期他跟李扬在教室打架的事,其实我都知道,李扬妈妈后来跟我告状了,我还听说,当时你差点也参与了。我说,我就是参与了,如果要处分的话,连我一起吧。崔老师说,别害怕,过去的事我不打算追究了,但老师诚心想提醒你一句,在校外我管不着,但是在学校里千万不能受他影响做什么出格的事,万一被校领导知道,我要给你争取加分的事就很难了,我说的什么意思,你能明白吗?我说,明白了。崔老师说,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