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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雨后初晴。
竹间小书阁的二楼窗内，挥洒出带墨的半熟宣，纷纷扬扬，像雪，遮天蔽日。太阳下纸影一晃而过，盖住竹叶间泄下日曦，两枚相叠的叶震了震，一只竹叶蝶茫然的抬起触须，似是惊觉了，颤动双翼，向竹林深处漫去。
“杨筝！小爷的《论语》……小爷抄了十天！十天！”
少年从书阁内蹿出，伸长手去捞那些落下的宣纸，气急败坏，走得急了又忙停下咳嗽。
闻言，窗内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阿玉，你再抄也成不了君子啦。”
杨筝踱步至窗前，一手撑着下巴，乐不可支地看着手忙脚乱拾捡宣纸的孟佚宇。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把宣纸，手一扬，纸雨又纷纷而下。
“要我说，阿玉，你就别再抄这劳什子的论语了。不如跟我偷溜出去，怎样？这几日我爹可不在家呢！”
偷溜出去？怕是少女又捅了什么娄子要他来背罢！耍人我来，背锅你去。当真无赖！也就偏他愿意。
孟佚宇手上动作不停，怀里宝贝似的抱着他那些宣纸，声音里夹杂了些无奈。
“说吧，是不是南街又开堵坊了？还是谁又招惹你了？”
“嘻嘻，还是阿玉你懂我！那个姓苏的——就是户部家的小公子——阿玉你知道吧？他竟然拉帮结派，公然要反我！本小姐气不过呀，便让杨叔去捉了五毒放在他房里。现在……他恐是已在到将军府的路上了！”
杨筝朗声笑着，眨眨眼，故作出可怜的神情：“好阿玉，眼见着我爹就从宫里回来了，让他知道，我不得被禁足呀？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就说是你指示的就好啦——”
孟佚宇丝毫不为所动，只嗔怒道：“杨筝！你好！竟又用杨家军做这种事……！”
“我保证以后绝不会了啦！”
“……你都保证百八十遍了！”
杨家军，是将军府世代传承的势力，个顶个的武艺高强，是宸国镇守疆土的主力军。大将军之位在杨家传了数十代，代代骁勇善战，偏偏到了杨坤这一代……
杨筝，是杨坤的老来女，且是独女。
杨筝三岁习武，骨骼精奇。论起武艺来她比杨坤还得高上几分，比起她的亡兄杨鹏也不遑多让，只是性子乖张纨绔，实在叫人头痛。
论起来，杨筝还是他小姨呢……
想到这，孟佚宇暗暗扶额，脸上晦暗不明，耳边却听楼阁上杨筝又嚷道：
“阿玉，你到底要不要帮我？”见孟佚宇低头不语，杨筝不岔，手里又拿过一把宣纸作势要扔。
孟佚宇被她这一手吓得魂都要飞了，忙喊道：“帮帮帮！”
“说好了？”
“好！”甚是无奈。
杨筝笑嘻嘻地收了手，狡黠地眨眨眼，伏在窗棂上静静地看着少年收拢宣纸。
轻风拂发，杂和着碎阳和竹的清香。
跟少年一起的日子，好像总这么快；又这么慢；这么欢欣；又吵闹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