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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农历3月的最后一天夜里，家住柿子园村东头的老杨家里，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老杨的第十个孩子出生了。
刚生完孩子的杨大婶，虚弱地躺在自家的床上，一旁下午就赶回来的小姑子和村里的接生婆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善后。
老杨按照接生婆的交代，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送到杨婶嘴边。老杨站在床边一脸憨傻的冲杨婶笑，而杨婶没好气的狠狠地瞪了老杨一眼。
看着在襁褓中酣睡的婴儿，杨大婶却暗自叹了口气，自她嫁入杨家十二年来，就一直在生孩子，几乎没有停歇过。
这个刚生下的男孩，上面有六个姐姐，三个哥哥。公婆都已过世，娘家又远，得亏老杨嫁的不远的妹妹时常来照顾，妹妹只生了一双儿女，而且家里还有公婆帮忙照顾，不仅如此，妹夫还是个难得细心体贴的，特别会疼人。
再看看自己家的那个，什么都不懂，更别说疼人了。
前几年连着生了几胎，月子也没做好，杨婶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明明年纪不大，身体却孱弱的不行。
杨婶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不负责任只管生不管养的老杨身上，以至于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一直病歪歪身体各种毛病不断的杨婶，心里一直怨恨这老杨。
只要一得空，小姑子就往哥哥家跑，帮助嫂子一起照顾孩子。有时候小姑子没回来，邻居家的大娘看杨婶一个人在家太艰难，也时常会帮着杨婶搭把手，这才让杨婶有喘息的功夫。
杨婶看着自己的老幺儿子，下定决定，说什么也不能再生了。老杨那个没节制的，不能听他的。不然，家里真的要揭不开锅了。
眼看又要插秧了，老杨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少。因着粮食不够，只能厚着脸皮跟公社打欠条，提前预支粮食。老大先国才十来岁，已经每天跟着老杨出体力挣工分了。
即使这样，家里也还是年年欠了公社好几十的工分还不上。公社的干部也明白老杨家孩子多，家里也没个长辈帮忙照顾，所以每次老杨家要借粮食，也没为难人家，只叮嘱老杨，叫媳妇别再生了。
柿子园村的人都喊老杨，但老杨今年其实刚满三十岁。他有着庄稼人特有的黝黑的脸庞，大高个，身子颀长，国字脸，高鼻梁，高颧骨，两腮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总是眯缝着眼，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看他耷拉着眼皮，以为他没睡醒。
其实本来老杨从小一直是大眼睛，双眼皮子，生的很是好看。在他十来岁时，老杨在家睡觉的时候，被一只老鼠爬上床咬了一口，醒来后就开始发高烧，烧了三天三夜。
老杨的妈妈就这么把老杨紧紧地抱在怀里三天三夜，到第三天的时候，昏迷的老杨突然双眼睁开了一条缝，一只手指着家里的土墙，神志清醒地大喊到：“妈，看，墙上有个大老鼠”，然后就又睡过去了，眼睛都哭肿了的妈妈急忙朝着儿子指的方向去看，却只看到几块开裂的土坯墙皮。
醒来后的老杨居然就慢慢地退了烧，人也清醒了，只是眼皮却再也撑不开，从此只能虚卯着眼睛看人。
这天，杨婶正在家一边照顾满屋子的孩子一边做家务，十多岁的老大突然回到了家，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跟老杨在打谷场干农活，杨大婶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老大杨先国带着哭腔委屈到：“妈，我饿了，实在没劲干活，你给我弄点吃的吧”
杨婶一听，心头泛起阵阵心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老大才十几岁，就整天跟着老杨干农活，正在长身体的年龄，身子却瘦的跟排骨一样，就这样，却让他每天吃饱都满足不了。
杨婶转身拂掉眼角的两滴眼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对先国说：“好，妈给你弄，你先看着弟妹们。”说话来到厨房，，起锅，烧火，从黢黑的锅台上拿出放在最里面的一个陶瓷罐，从陶瓷罐里小心翼翼的挖出一小块白花花的猪油，这一小罐小小的猪油，是一家人一年的量。
杨婶又用一个铁叉子把挂在屋里的一个竹篮子叉了下来，掀开上面的盖着的白纱布，里面是中午一家人的粮食，一小筐白米饭，准备用来煮粥的。杨大婶用锅铲轻轻的铲了两勺，放进猪油锅里，接着又盖好布，用铁叉把竹篮重新挂了上去。
正当先国正饿的头晕眼花时，杨大婶把他招呼到厨房来，一进厨房，看到桌子上上一小碗晶莹剔透的猪油炒饭，先国欣喜若狂，狼吞虎咽的扒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