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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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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了江小美是天生带着护法的牛人,牛人就连信教都能信出一套房子。我读了211大学、工作了十年都没做到的事,江小美女士却做到了。
  九五年吧,外婆所在的教会突然官宣要为教友们集资建房,方便大家能更好地参加教会活动。毛坯房,只要交够两万块,就可以拿到房子的居住权。但仅仅是居住权而已,房子的产权归教会所有。也就是说,这房子你只能居住,不能买卖。只要教友在世,这个房子就可以一直住下去。即便有一天教友去世了,这个房子也可以由其子女继续使用。
  我外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可她退休前只是一个建筑单位的装车工(装沙子卸沙子),拿不出两万块,于是她找她的二女儿,也就是当时我们家里最有钱的我二姨借了两万块,拿到了一间六楼的两室一厅。房子六十多平米,倒是比AH男人那间房子宽敞多了。
  外婆拿这房子没打算自己住,她让我爸我妈还有我一家三口去住。理由是我爸部队的宿舍太简陋,我舅已经从中专毕业搬回了家,我们再挤在一起也不太可能。但是,住也有一个条件,就是我妈和我都要跟她一起信教,接受圣水的洗礼。
  那个时候我爸已经从部队出来转业去了一个隶属邮电系统的事业单位,说是会有福利房但得等。而我妈所在的建筑公司半死不活动不动发不下来工资,于是干脆自己去地下街租了个摊位做起了小商品生意。至于我二姨为何能成为家里最有钱的,我后面再说。总之承蒙外婆的关爱,我们一家三口终于搬进了拥有独立卫生间的新家。我在人间的主要出没区域也从那栋古老四层楼的街区迁徙到了。
  刚搬来的时候我一点不适应,其实我还是喜欢和我外婆住在一起。我觉得我外婆火气大、阳气重,有她在的地方一年四季阳光灿烂。就像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世不忌,百事大吉”,我也不懂这句话的内外逻辑,但我被她说这话时桀骜不羁的气魄和荡气回肠的洒脱深深折服。
  所以她叫我信教,我也屁颠颠的去了。我是江小美忠实的粉丝,甩不掉的跟班。至于我妈更不用说,自从三岁那年她坐在我外婆的背篓里晃晃悠悠来到了U城,她已经形成了对她妈言听计从的习惯。认识我爸之前,我妈认识了一个浙江小伙,两人本来爱的死去活来,我妈眼看着就要跟着去浙江了,结果我外婆嫌人家带跑了女儿,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以示抗议,我妈一来不想让外婆伤心,二来舍不得自己的工人身份,只好含泪和浙江小伙断了联系。后来那人回义乌做生意发了财,而我妈却为了我们母女二人的生计愁出了斑秃。终究万般是命,皆不由人。
  我时常想,要是我妈当年跟去浙江了多好,这样她就能过上富人的生活,不用经历后来的磨难,熬的这么辛苦。即使那样世界上就不会有我这个人了我也愿意。
  话说回。因为这栋楼是教会集资,所以大部分住在这里的都是天主教的教友。也有人拿了房子就租了出去,对外宣称是给自己的亲戚借住。我妈自从在地下街当了小老板,就没了休息日。我的假期基本上都是和我爸在一起度过的。我说过我爸对我百依百顺,我饿了他给我做饭,渴了他给我倒水,我无聊了他把脑袋伸过来让我随便扎小辫玩。每天晚上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把我带去楼下巷口等我妈。
  这巷子的名字很好听,叫永和巷,寄托着人们最简单的心愿。巷子的另一头有个龙泉饭店,有段时间我对饭店门口摆放的海鲜颇有兴趣,我爸就每天把我带去看那些奇形怪状,傻里傻气的海洋生物。它们被人类的魔爪诱捕,不远万里来到这个世界上距离海洋最遥远的城市,对自己即将被屠宰的命运一无所知,还悠然自得地在缸中游来游去。真是愚蠢至极。
  这当中,我最爱看的是黄鳝,觉得最恶心的也是黄鳝。它那么像蛇,集丑陋、邪恶、愚蠢于一身。后来我才知道,不仅黄鳝如此,人又何尝不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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