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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爸死了，我最害怕春天，因为春天有个节日叫做。
因为我妈没钱给我爸置办墓地，所以我爸的骨灰在U城南郊的殡仪馆办理了长期寄存。我和我妈每次去那里，要先拿着蓝皮的寄存证去骨灰寄存处登记，然后才能进去看我爸。
那是一个即使白天也幽暗无比的房间，日光折射进来的时候浮灰漫天飞舞，比放在盒子里的那些要t
自由得多。一排排柜子安静地装着一个个在这人世间如火光般点亮过又熄灭的生命。
你们闻过骨灰寄存室的气味吗？那是死亡的气味。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那种生硬的木头的味道，又像是焚烧纸钱以后烟灰的味道。很多年以后我在精神病院的门口闻到了这种气味，那时我正被抑郁症困扰，时常徘徊在死亡的边缘，这个气味引诱着我，让我了却今生烦恼。这是后话。
我爸的骨灰在第二排柜子的最高处，每次我们都要要把寄存室的梯子搬过来，然后由我扶着，我妈爬上去，通常在站定以后已经有了热泪盈眶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小隔间的锁子，深情地说一声：“陈明我们来看你了。”然后把灵位轻轻地捧出来，放在我手里，接着用一个柔软的手绢把我爸的骨灰盒擦拭一番，一边哽咽着说话，一边泪流满面。。
接下来我们要把我爸的骨灰请出去，带去露天的焚烧场，即使露天，那里面的烟也足够熏的人睁不开眼。几个石头做的大炉子依次排开，旁边砌着被烟熏成黑色的石台，用来在焚烧纸钱时摆放逝者的灵位和骨灰盒。
整个过程我妈一直都在哭，每次都一样，我的内心备受煎熬。当然，哭的不止我妈一个人，这种地方四面八方都能听到痛彻心扉的哀嚎。真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死，既然要死，又何必来这世间一趟。“你怎么从来都不和你爸说话？”我妈看我一言不发嗔怪着我。“我不说，我在心里说。”我盯着炉中逐渐被火焰吞噬的黄纸说幽幽地说。
说真的，我的确做不出给死人说话这件事，尤其是在其他人面前，我觉得这是在表演，在做作，我真的受不了。我们之所以能听到旁人说话是因为声音这种东西以空气为介质传入我们的耳朵，而人死要么如灯灭，耳朵连同听觉系统在都被烧成了灰，你就是在他面前说成单口相声或者埃米纳姆的rap他也听不见；要么就是另一种可能，人死了就成了鬼，鬼能穿墙，还不能穿心么？你想说的，他自然明了。
我最喜欢把黄纸铺在地上给我爸磕头这个环节，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意味着此次祭奠即将宣告结束。我跪在那，闷不吭声地往地上撞三下，快结束吧，太虐我了。
放回骨灰盒的时候我想到了真真那天对我说的话，她说她也会时不时来这里看望张军，对着他的骨灰说话，我心里顿时好过点——我不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死了爹的小孩，还有真真陪我。
我希望时间过得快点，这样我就能快点长大，这年幼丧父、孤儿寡母的火红烙印就能被岁月的沉淀覆盖。我又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因为每年一度的真叫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