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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之前也被同学们邀请见证了一两场婚礼。她是极其不愿意参加那样的场合,除非是万不得已。被邀请去参加婚礼,肯定免不了要随份子钱,燕燕出校门后挣得那点钱少的可怜,早被她买书和复习资料花完了。她要去就得张口管父母要钱,还是和小时候家里拮据时一样,她总是思前想后作难的开不了口。好在猫吖和存生也理解燕燕的难肠,不等燕燕开口就先把钱给她了。按照那时塬上的行情,庄户里人和亲戚最多搭礼二十块。燕燕他们这个年纪,好多同学都已参加了工作,有的还自己做生意。同学之间自然比庄户里人和亲戚都高出一个层次,统一随礼五十元,关系更好的也有随一百的。燕燕囊中羞涩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源于她内心的自卑感。家里蹲着的这几年,务农种庄稼的本份活已经把之前所有的骄傲和幻想都消磨殆尽了。她情愿在家里种庄稼看书,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多说话。现在她也不爱跟着三轮车跟集卖菜了,油饼抹晶糕和炒面凉皮已经勾不起她的欲望了。白庙集上要做好了干粮送去,她也是稍作停留等着存生和猫吖吃喝完毕后,就劲直回家了。碰上好管闲事的同行偶尔间拿她来个玩笑,这些人总是一个口气打问道:“哎呀呀老王,你还把女子圈到啥时候去呢?没工作的人一层子,不行了就给找对象卖钱么!你女子长得呐秀溜,有那家庭条件差不多的给说个好婆家,拴到你们跟前把娃耽误了”,听着似乎是一片好心,燕燕却厌烦至极,这些话像是热了又热的剩饭,她已经索然无趣。听着猫吖和存生笑脸应付着,燕燕只管躲在三轮车背后,拿着石子在地上乱画,恨不得把眼前的杂草石渣全部拨弄完,好让眼前头清净。
有一次,燕燕班上的禹小涛结婚,专门打听着找着燕燕家,在窑背上把他结婚的事说了,再三叮嘱燕燕一定要来吃席,说是他把班上三分之二能联系上的同学都邀请了。燕燕被再三的叮嘱弄得盛情难却,只能答应下来。猫吖看出了燕燕的难为情,倒是一个劲儿的劝燕燕说:“人家从上塬跑下塬上来请你来了,你不去怕说不过去。我们给你钱跟上去耍去。不要成天里窝家里不出门,成个独伙虫咋办?和你们同学多接触接触,心里或许还能敞亮些”。
因为事先没有料到回不了家,也没有办法通知家人,那是燕燕第一次没有打招呼夜不归宿。存生两口子也没有着急寻燕燕。他们两个贩菜这么多年,对几个塬上的经常到他们跟前买菜的人家闭着眼睛都能寻到,因为他们经常到下午把买主没拿走的菜给送货上门。有时候菜卖不完,他们就沿路叫卖着回家,他们知道谁家家里有事没时间赶集,就专门上门把剩下菜便宜一处理。禹小涛家又在塬面上的公路边,稍微一打听就知道燕燕在哪里。猫吖和存生压根儿就没想着找燕燕,他们的女子他们放心,他们压根儿不往歪处想,倒希望燕燕跟着他们一帮子同学散散心。燕燕和七八个同学挤在另一个同学家里,说说笑笑畅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她先到了窑背上,怯怯地扒在窑背的土墙上朝下观望了很久,在脑海里把猫吖可能会打骂的场景勾画了许多遍。最后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昨晚上他们都拉我不让走,最后闹完洞房一帮子娃娃在杨嘉家坐了一个晚上,我早上和古利云几个一起走回来的。这是古利云她妈给的撒子”,燕燕像犯了错一样赶紧解释。猫吖和存生正准备出门去给黑俊家行情吃席去,若无其事地给燕燕安顿了几句就出门了。燕燕前脚跨进门槛,王家奶奶就劈头盖脸地唠叨起来:“你娃还知道回来?那么大的女子了,也不知道收禁住,一晚上不回来也不问来龙去脉,真的心大的能拿麻包装。”王家奶奶又指着燕燕说:“你说你那么大的人了,不回来总要稍个话回来呢,而今太平安稳,像那会儿人还当叫土匪二流子糟蹋了呢!你看你操心吗你!翅膀还没长硬就飞上走呢,明儿跟人跑了,我看他两个嚎去都没眼泪,有他们受得!”燕燕听到王家奶奶刺耳的话,气得站在炕脚底下咬牙切齿地瞪着王家奶奶说:“你各家把自己都经管不好,还爱管闲事!你快吃饱了定定坐着”,燕燕怼了几句就上炕斜枕着被子,转过身背对着王家奶奶,一眨眼,眼泪流下来浸湿了被子和头发。她心里五味杂陈,困得又不能平心静气地睡着。昨天来行情的几个男同学的媳妇都比她年纪小,女同学也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而她?唉……包括邻里和亲戚新娶的几个嫂子,有的和她一样大,好几个都比她小一两岁。出于礼节,见了面她开口叫嫂子时,心里总觉得别扭有点不好意思。听着同学们谈笑间说的都是工作和各自家里的事儿,燕燕忽然感觉她像是个局外人,好在有和她同样经历的古利云作陪。古利云和她一个学校毕业,只是比燕燕迟一年。听她透露也是找了个打硬的亲戚给着手办工作,似乎是十拿九稳的事了。燕燕想到似乎只有自己落了单,哪头都没有占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恍惚间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也应该接受父母的意见,不能对上门提亲的人一概拒绝。工作不分配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家里坐以待毙和啃老。啥行道里都能安身立命,他们有几个同学也是初中毕业,自己不是也闯出了一片天地。抛开男同学不说,已知的结了婚的女同学也不在少数。邓建秀没考上学,毕业后学了裁缝的手艺,挑来挑去选择了和她一个村里的李姓小伙,虽然比邓建秀年龄大很多,邓建秀却得意地告诉燕燕,男人老一点知道心疼女人。杨文秀和刘飞平的日子也过得安安稳稳,每逢赶集的日子,两口子摩托车一骑,拎着疙瘩马勺的东西说说笑笑的。似乎杨文秀结了婚比没出嫁时看着更活泛了。同桌兰小静还嫁给了塬上的一个老师,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抱个娃的兰小静,怎么看着都比上学的时候更洋气漂亮。想着想着,燕燕心里突然豁亮起来,她想起了猫吖常说的一句话,“人一辈子眼前头路都黑哒模糊滴,谁不是三番六正的活人呢,这条路走不通了,总要想法子再寻出路,总不能在一个树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