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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我在大学挂科被父亲知道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他的眉头气得倒竖起来，眼暗瞪得圆圆的，但还是说不出来话，本就有些皱纹的额头纹路更深了。我们两相沉默，我心虚地低下了头，父亲也低下了头，我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他终于还是没有骂我，然后又点了支烟，可看了看我，又掐灭了它，他只是僵硬地站在那儿，突然他直直地倒了下去，我站在原地，脑子很了乱，过了好几秒才反过来，把他扶到沙发上。
母亲听到倒地的声音，也忙赶了过来，她好像没有意外，只是冷静地按了拔号，好像不止一次这样做过，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白光很刺眼，经久不息的，刺得我头痛。后来我常常想如果人的生命也能像这样永恒就好了，消毒水的味道很大，但我的鼻翼间似乎还留存着那淡淡的烟草味。
父亲得了肺癌，已经是晚期了，可我却没有自己想象中反应那么大，似乎自己也知道了这一切许久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心情，我和母亲站在病床前，默契地没说一个字。我没有问她，只是让她去休息一下，说我来照顾父亲。
医生说父亲可能时日无多了，但我不相信。现在医疗水平那么发达了，怎么还会治不好他呢?我求他们救救我父亲，可他们怎么也不愿意，我甚至跪在地上大喊着求他们，可他们只是让我冷静点，让我安静下来。可我该怎么冷静呢?我做不到!但他们都不听我的，看我的眼神想在看个疯子，我实在是无计可施，昨晚去央求母亲带他去一家更好的医院，可母亲只是皱着眉头，轻轻地挥了挥手，然后把我抱在怀里，让我别吵醒父亲了。我第一次认识到，我们在死亡面前是那样的无力。母亲也提出在旁边守着，但她终究是不如当年了，之前整日干活留下的病根，再加上这两天的操劳，她已经沉沉睡去。我看着她的容颜，心情复杂，她额前的几缕黑发，颜色正在由深变浅，这好像一种神圣的交接仪式，可她只是中间的过渡，承上启下的。她虽睡着，但眉却微微皱着，好像十分不安稳。她瘦小的身子被隐没在昏黄的小灯之外，父亲床头的那个小灯一直开着，为了方便我随时照顾他。医生说他有可能会醒来，当然这是幸运的情况下。我突然也很想抽根烟了，这等待太过漫长，我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尽头。很想发泄一下情绪，但我却没有勇气哭泣，只是抱紧了手里的熊娃娃，那种感觉就像我们拥抱时的温度。
仍是11点59分，明天就要到了，我默数着“3，2，1”，期待着黎明的到来。眼前的场景好像与几个月前，我们一家人等待着新年到来时的场景重合，可心境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