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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点了，可父亲还没有醒来，我开始慢慢失望了，可能我等不到黎明了吧。我一个人站着，外面的有几户人家亮着灯，零星分散的，夜色还是很浓，我竟一时分不清是昼还是夜。
父母都那样安静的躺着，我不敢离开，在等着他们醒。我好像有一种模糊的坚定，又似是确定，却害怕事与愿违。这时间过得犹为漫长，我煎熬得快要死掉。护士让我睡一觉，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只是坐着不说话。
是夜，母亲醒来了，可她的眼袋却还是那样大，那会儿大约十点多。她醒来一句话，就是问父亲怎么样了，声音很沙哑，说得也很急，我听了好几遍才猜到她说的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先让她喝点水润润喉。她却不急了，缓缓接过水杯，苦涩地挤出个笑，那样难看啊。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我们相对无言，一起坐在父亲床前。
又是11点59了，快熬不住了。我在希望中等待，却又在等待中绝望。许是舍不得我们，父亲还是醒了，在12点01分，我准备好接受现实时。那一刻，我与母亲都流下了泪水，几天来压抑在心中的什么似乎在崩塌，所有的情绪像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如决堤的洪水猛地奔涌而来。房间里静静的，我们没有哭出声音来，父亲却慌了神，虽还在状况外，却顾不得别的，颤着声音，说了句:“别…别…哭。”他无措地看着我们，像个可怜的孩子，掏了掏，却什么也没摸到，他早已换了身衣服，病号服里哪来的纸呢，他只有把手伸出来，胡乱地擦了几下我们的脸，可却越擦越多，我们甚至还哭出声来了。
渐渐的，我们安静下来，喂父亲喝了些水，他也没问什么，我们都坐着，很安静。
可他却突然开口了，断断续续地说我的头发变短了，问我是不是理了发，还夸妈妈的衣服真好看……心里那那种苦涩的感觉一点点扩大，我的头发是新年前剪的，妈妈的衣服穿了好几年了。他似乎很想对我们说点什么，但却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着急半天，什么都没说清楚。我们和母亲都看着他，他一个人说了好久，我第一次听到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母亲微笑着看着他。
可他突然停下了，轻轻地闭上了眼，永远地睡了过去。我和母亲却都没哭。
或许是刚刚的眼泪流得太多了吧。我们收拾出了他的遗物：一包烟、一个娃娃、烟盒里夹这一张照片，是我们一家人的照片，是我来大学报道时，他们送我来时在学校照的。那个娃娃还是一个小熊，小熊手里拿了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地写着生日快乐，应该是为我下次生日时准备的吧。
我的父亲，爱抽烟，没上过大学，不善言辞，临死前都没有说出过＂爱＂，死在了他话最多的那天。
我和母亲站在他的墓前，我端起两杯酒，一杯敬地，一杯自己饮下。或许他不再孤独了吧，我们会一直陪着他的。不过，下次别再抽那么多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