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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
其实，司函早在上学之前就想逃离这个家，因为，她在这里实在是找不到一点点快乐。可是，世界这么大，自己这样小，能去哪里呢？
她有时想，人的出生真的不能选择吗？不是说出生前都在天上找妈妈吗？难道自己当时睡着了?没看清妈妈的真实样子？还是妈妈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看见邻居的哥哥考上了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市。司函想，自己也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然后留在外地工作，那样一来，就再也不用回这个家了。
于是，司函比所有的孩子都要努力。
因为一年级的课程没学就直接上了二年级，开始的时候，司函无论听课还是写作业都十分的窘迫，有时老师在讲什么她一直云里雾里，直直地看着老师的嘴一张一合，语文好一些，数学课最让她头疼了，每一堂课上仿佛老师在讲天书一般。
但她不服输，为了自己那个走出去，逃离家的理想拼了命地去学去记，就连走路的时候也要去背课文，想算式。司函有生以来第一次拼命，就是为了离开这个家，小小的年纪背负起了沉重的理想。
半个学期下来，司函背会了一年级和二年级上学期的所有语文课文，做遍了数学课本里所有的课后习题，写会了所有的生字。期中考试的时候考了年级组第一名。
侯老师戴着老花镜在班级宣读成绩的时候说，这个司函别看年龄小，长得也小，学习起来的劲头就像是一枚发射出去的小炮弹。
他说，你们这些原班的孩子都好好想一想，司函是从一年级跳格来到咱们班，刚来的时候大家也知道吧？她那时根本就跟不上大家，可是现在却反超了你们。你们想想吧，这是因为什么？司函也没比别人多长一个脑袋，还不是人家拼了命地学吗？大家一定要向司函学习，学习司函不服输、敢于赢的劲头。
同学们开始谁也没说话，静静地坐着，听侯老师在说司函的优秀和拼搏，等到后来，侯老师号召大家向司函学习的时候，调皮的同学就大声喊着向司函学习，向司函学习。
司函把头埋得低低的。她从小长到现在，还没被人这么认真和不认真地赞美过。她觉得十分没面子，手也不知应该放在哪里好。
同桌的周玲轻轻拉着她的衣袖说，司函，别不好意思啊。我们就是应该向你学习才对。
这个时候，有一只美丽的不知名的小鸟，正落在教室的窗台上，认真地梳理着羽毛，还不时地向教室里好奇地看来看去。
那只美丽的鸟不知看没看见司函羞红了的脸。
（寅）
司函考了年级组第一名，司印在班级却考了个倒数第一。
放学后，妈妈把司函狠狠地骂了一顿。
妈妈说，我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自私的姐姐，一天啥也不管不顾，就知道自己学，一个女孩子，学又能怎么样？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吗？
司函被骂得莫名其妙。
学习好难道是错的吗？如果是错的，侯老师为什么要号召同学们向自己学习呢？
妈妈说女孩子学习没用，她自己当年如果不是学习好，能考上学吗？如果不是考上了学，她能去镇里上班吗？
可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没用了呢？
司函的头有些疼。她实在弄不明白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对还是错，已经没必要去细想了。
其实，多年以来，尽管司函在家里总是得不到妈妈的关爱和认可，但她从未屈服过。
以往，在妈妈责骂她的时候，司函总会为自己做一些该有的据理力争，往往这样的据理力争，只能引来更加刻薄的咒骂甚至是殴打。
妈妈这次骂她，是因为她没有尽一个姐姐的责任，只顾自己学习，而不知道带着弟弟学，不知道多花一点时间来辅导弟弟的作业；骂她就知道自己学习，不顾弟弟，就算学习好了，一个女孩子也是没用的。
她从心里暗暗发誓，一定更加努力地去学习，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大家，一定要远离这个不喜欢自己的家。
有了这想的思想基础，这一次，被骂得莫名其妙的司函没有据理力争，她深知，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可是，她又怎么能带着弟弟学呢？
家里有一个大大的写字台，之前是爸爸的画案。自从司函姐弟上学后，爸爸就把自己的画具从这个写字台上撤走了。司函司印每人各把写字台的一个侧面。
往往是司函在这边算着数学题、默写着课文，司印却在另一面看着小人书，怕爸爸妈妈发现，他把小人书藏在课本的下面。
开始，司函还警告过他要先写好作业，可是司印却总是大喊着说司函欺负他，不让他写作业。已经早早入睡的妈妈就会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骂上一顿司函。
一般这样的时候，总是对面火炕上，爸爸鼾声正紧，司印放下手中的笔，向司函吐着舌头做着鬼脸，空气中满满的幸灾乐祸。
司函没有做任何辩解，她打开自己的课本，一遍遍认真检查着己经在学校就写完了的作业。
窗外的星星亮着眼睛，却看不见这小小房间里的压抑和不公平。
月亮躲得远远的，仿佛这人间的事和它没有丝毫的关系。
灯亮着，却无法证明这一切。
司函把一颗年少的心都交给了课本，一遍又一遍。其实，这个时候，小小的她已经有了强迫症最初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