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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桥头的茶馆不光是喝茶,茶馆里不但有绍兴的风味特色小吃(茴香豆、臭豆腐、香糕,奶油小攀、霉千张等);还在正门对面搭一个小方台,专唱莲花落。
陆记茶店门前摆一只铁桶炉,炉上搁一只大油锅,一个后脑勺上盘髻的阿婆坐在铁桶炉前,手持一双前半段被油熏黑的长竹筷,不停翻动油锅里的臭豆腐,直翻到白色的臭豆腐变成金黄色才夹出来放到挂一旁的铁丝过滤网上,从油锅里飘出来的臭气朝四面八方扩散。
这天,爷爷做了两张广告拉上姑婆去陆记茶店张贴:一张是为“兴发舞台”招聘老生和小丑。一张是为“复生舞台”承接业务。
姑婆比爷爷大两岁,叫艳秋,爷爷还有个小两岁的弟,叫复兴。
我没见过姑婆,但爷爷给我看过姑婆年轻时的照片,姑婆貌美如花;圆溜溜的双眼,含情脉脉,鼻梁挺拔又精致,樱桃小嘴,嘴角微微翘起,嘴巴不管是张开还是闭拢,给人的感觉都呈甜甜的笑意,五官搭配在鹅蛋脸上,不禁让我想起出产在绍兴诸暨的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我想,要是姑婆生在春秋末期,估计就没西施什么事了。
爷爷在陆记茶店门墙上张贴上广告,就同姑婆进茶店等应聘的艺人和谈业务的承头。进茶店前,爷爷先买了六块臭豆腐,阿婆把臭豆腐夹进牛皮纸袋时,姑婆被胳膊肘抵了一下,她扭头看,看到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挑逗她,姑婆不想惹事,便站到爷爷身边。
爷爷没看见身后有后生挑逗姑婆,接过阿婆递过来的牛皮纸袋,同姑婆说说笑笑走进茶店,顺便还叫了一碟茴香豆,在靠窗四方桌面对面坐下,窗外是城河。
一盘茴香豆刚上桌,爷爷撮起一颗茴香豆放进嘴还没开始嚼,两个后生一边一个坐到爷爷和姑婆边上,他们各带一碟香糕和奶油小攀,放到茴香豆和臭豆腐边上。
爷爷看看坐身边的西发后生,又看看坐姑婆身边的卷发后生,最后把目光移到姑婆脸上,问:“你认识?”
姑婆摇头说:“不认识。”
爷爷又把目光移回到卷发后生脸上,问:“几个意思?”
卷发后生笑说:“拼桌。”又把脸侧向姑婆。“热闹。”
姑婆双眼朝窗外看,不搭理后生。城河上,一只乌篷船在滑行,头戴毡帽的船老大,用脚摇双橹,嘶嗓唱绍兴大班,用劲忒猛,脸涨得彤红,喉咙里像有条蚕宝宝在爬行,喉结不停蠕动。
爷爷冷静说:“我们不熟。”
“一回生,二回不就熟了。”卷发后生再次侧脸看姑婆。“美女,你说对不?”
姑婆看上去文静,软弱,其实她的性格同表面真好相反,她转过头,横眉直对卷发后生说:“赤佬头,你想泡妞,撒泡尿照照,这张丝瓜脸谁看谁厌恶,滚回家去,让你妈把你收回肚里,生个‘国’字脸出来,再出门来泡妞。”
卷发后生没想到姑婆嘴这么辣,一时语塞,尴尬。
姑婆站起来怒斥:“滚开——你滚不滚,不滚。”姑婆拿起牛皮纸袋“复生,走,换桌。”
卷发后生没占到便宜,还被耍弄,在场面上跌了面子,他心有不甘,一把抓住姑婆的手,说:“想走,嘿嘿,没那么容易,要看本少爷乐意乐意。”
姑婆可不是好惹的,她挣脱掉手,就给后生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敢打我?”后生屁股像安装了弹簧,“噌”地站起来,举手要打姑婆。
爷爷眼疾手快,抓起一把奶油小攀扔在卷发后生脸上,奶油粘住卷发后生双眼,姑婆抓准时机,朝卷发后生猛推一把,卷发后生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卷发后生抹掉粘在双眼上的奶油,睁开眼,爷爷和姑婆已坐到另一张桌上。
卷发后生站起身,朝西发后生挥手说:“赤佬头,敢对本少爷动手,上!”
爷爷毫不畏惧地站起来,姑婆跟着站起来,爷爷说:“姐,你坐下,我对付得了。”
姑婆坐回去说:“你打不过我再出手。”
开始,俩个后生前后夹攻,爷爷没占上风,姑婆担心爷爷吃亏,要出手相助,被爷爷拒绝了;爷爷要面子,让女人助力觉得没面子。打到最后,不再是拼狠劲,而是拼耐力,爷爷天天练功,耐力强,拳脚保持开打的力度,大气不喘一口,俩后生就要不得了,越打手脚越不协调,出击的手脚力度越来越弱,还大口喘气,为吃大亏,只好撂下狠话,落慌而逃。
这一架,爷爷没白打,打出了“十三少”的名声,打出了“复生舞台”的牌子。
虽说,当时没订到承头的戏文,但事后,爷爷不用再到茶店承接业务,承头主动找上门来签约。
当然,爷爷打出的广告内容也是促使承头主动上门之一,因为,广告上承诺:
(1)没有名角不开锣;
(2)演出质量差退还包租费;
(3)不失约不违约。
另外,那年绍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农村习俗要请戏班唱三天三夜戏文,谢神祭祖,保佐来年家家户户衣食丰足。
等太爷爷从苏州买来行头,签订唱戏文的村庄已排到来年开春。
“复生舞台”的社戏也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