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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上醒来，警卫员排好队，站在旁边。雪已经停了，你揉了揉发胀的头，一边不算太利索的站起来，目光扫向那三十多个军帽上堆满积雪的年轻警卫。
你注意到副官的脸上带着悲怆与隐忍混杂的神色，年轻人们的鼻头冻得通红，有几个人眼眶也发着淡红。
“昨天入夜才叫他们背过军训。”你嘟囔着，稍微提高了音量，“一个个大老爷们，离了娘就经不住了？东征才走了一半路……”
你看见最小的那个十七岁的男孩抬手抹了下泪，手套破了一个又一个洞，几乎不具备御寒的功能。
你哽了一下，把后面那句“把军训再给老子背一遍”在舌尖打个转，开口变成了：“小兔崽子们净叫老子操心。”你伸手探向军绿色大衣的口袋，想找出那条绣着几朵银莲花的丝巾，不料摸了个空。
你心一紧，随即想，怕是丢在路上了。“妹啊，哥对不住你。”你想着这是妹妹给自己绣的，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好的东西，感觉有些愧疚。你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伸手准备摘下自己的手套。
摘不下来。手套像是长在了你手上一样，无论你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看向副官问道：“谁把老子手套缝上了？”副官依旧是那副死了爹的神色，像是没听到你说的话，一动不动。
你有些恼火，心想自己是不是对部下太宽松了点？说话都没人听了。
你叉腰，拔高音量：“我再说一遍，哪个小兔崽子把老子手套缝上了！”依旧无人应答。
副官突然动了，摘下自己的军帽，上面顶着三颗金星，是你给他的。你愣了愣，看见副官向自己走来，走到近前，仍没有停下的意思。你抬手去拦，手臂穿过副官的身体，你顺着力往前踉跄几步，心中惊愕不已。
你猛地回头看去，副官把军帽盖到雪地中躺着的一个人脸上，那人面孔被遮住，但衣着与你一模一样。
你看见了副官面前雪地上还未完全被覆盖的血迹，还没有完全被雪掩盖住的几具尸体。你又把目光投向三十几名警卫员，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三十三个人，加上地上的尸体和副官，一共38个人。这是你们出发时的人数。
你感到一阵头痛，枪声，呼叫声，某种蛇类物体贴着雪地爬行的“簌簌”声，副官大吼着“司令”的声音，还有你竭尽全力发出的最后一个命令：“所有人退后！不许靠近！这是命令！”
乱七八糟的各种声响在脑子里炸开，你想起来了。
你死了。
昨夜的记忆凌乱而不连贯，但钝器硬生生贯穿胸口的感觉清晰的令人寒颤，你还记得那一瞬间想起的是死在战火中的妹妹，要去陪她了。
“死了就是这样的啊。”你环顾了一圈，没看见死去的那些警卫员，暗暗笑了声，“只有我变成鬼了吗？”
你索性坐下来，看着副官带着警卫员们挖了五个雪坑，看着他们把自己埋进去。你突然想，睡在雪里，岂不是很冷？
你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别把我埋雪里，太冷了。
——带我回南方吧。
你鼻头一酸，知道没人听得见你的声音，于是比了个口型：“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