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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远的童年里充斥的是：母亲涂药时倒吸凉气的声音、父亲早上在床上叫喊着催饭的声音以及在夏日后的蝉鸣间偷偷喝上一口清泉的片刻放松。待母亲和外公外婆过世后，老远的童年也已不再，不高的身高踩着父亲从废品堆里淘来的二八大杠，自那个午后，他不再需要用肩膀和双脚撑起整个家的责任。
日子倘若就这样过着，老远的生活也算相安无事，尽管生活拮据，父亲除了埋头做酒曲和隔壁家的阿姨说说笑笑，别的都无伤大雅。
“你爸还没回来给你们做饭吗？不是很早就出去了嘛。”上家的阿婆收拾完家务溜达到老远的家门前。老远正熟练的准备着中午要吃的菜，两块豆腐，一小把苋菜，一碗米。
“爸爸说要等他回来再煮饭，他不吃有锅巴的饭。”
“你爸做酒曲那么多货源到处送，怎么家里连点肉都买不起啊，你看一个个的都瘦的跟猴儿似的。”
“我爸说，小孩子不能胖会生病。”老三晏亮战端着一杯白水看着阿婆说道。
“怎么茶叶都没有了啊？怎么光喝白开水啊。”
老远擦了擦阿婆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回应：我爹说有个阿姨很喜欢我家的茶叶，他送人咯。
老远一边说话也没停下手里的活，仔细捡着苋菜里的草。
“哥，别挑了，本来就没几根菜，草就草呗。”
阿婆像是看不得这样的场景，溜达回家了。不一会儿，又走回来了，送来一瓶酸枣糕。
我家里还剩这么点了，都给你们兄弟姊妹吃了，别让你爸看到等会又送人了。
阿婆的零嘴是附近出了名的好味道，老远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仔仔细细的分给弟弟妹妹们，力求每个人都均等。
“你爹最近怎么舍得自己出门送酒曲了，这也是开始心疼儿子了嘛？”
阿婆的牙齿不好，一边说话，嘴里嚼着的酸枣糕像是马上就要掉出来一样，老远嘴巴一张一合就想提醒，但看着一直没掉，便作罢，又开始淘米准备煮饭。
“有个村的人看到我每次送酒曲就欺负我，我太矮了打不过他们，弄散了酒曲还要被骂，我就不想去了。不过那个村有个阿姨很好，还给我拿过吃的。”
“你爸的茶叶就是送给她了吧。”老远一抬头，然后愣了一会，又继续淘米。
晌午时分已经过去，四月的太阳不算热但也晒得让人瞌睡，加上没吃午饭，几个孩子都在台阶上昏昏欲睡，突然这时，一辆小三轮停到了家门口。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和刹车声让孩子们都一下精神起来。
大家纷纷跑到车前仔细端详着这平日并不常见的大家伙，掀开后面的帘子，一个大汉搀着老晏下了车，本就矮小的晏站在彪形大汉面前显得更加没有气势，老晏的左边还插着一根大的棍子。
“爸爸这个棍子特好烧，很适合生火。”不懂事的小妹说着就要去抢棍子想往柴房拿去。
彪形大汉的声音和长相非常匹配，开口就是恶狠狠的话语：
这次是断腿，下次就不一定了，矮子你长点心吧。他将这老晏扔到路边草堆里，老远和老二连忙去扶起父亲，老三跑到大汉的后面朝着他的屁股狠狠的敲了一下，他十几岁的孩子手上力度对这样的大汉并没有影响，大汉爬上车拍了座位，拉风的三轮车就掉头开走了。
几个人将父亲扶回房间，大家相顾无言，老远去了厨房准备做饭，坐在灶前生火。老三晏亮战走过来将一个皮包扔到老远腿上。
“里面有钱，去拿着买点药给爹吃吧。”
他看清楚东西后发现是彪形大汉挂在身侧的皮包，老远走进抓起老三的衣领，本就破烂的衣服又是一声撕拉。
“你就看这里钱够你少卖多少天的酒曲，少淋多少天的雨了。”老三抢过他另一手上的钱包，将暗扣抠开往地上一倒，几十的硬币和一沓的大面额纸币都倾泻而下。
老远放开了老三，蹲下去捡那些钱，厨房昏暗的光丝毫不影响老远目光锁定到钱的位置。这让不富裕的他们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和梦寐以求的肉。
这样子做对不对，老远也在深夜里思索过多次，但这些也应当是大汉赔给爸爸的医药费。后来多少年的深夜里，老远不止一次后悔自己的态度和决定，他始终都觉得是因为自己弟弟才变成那般模样。
20多岁的年纪的老远是莽撞和青春的结合体，应是尝过了一次甜头他和弟弟们常常在各种大型场合伸出自己的第三只手。在各村大集的时候他常常朝着外村的人下手，但最后都只拿其中的小面额，又将钱包丢回他们的必经之路。
又是村里大集，还赶上有人家结婚请了戏班子来唱大戏，三天三夜。各地的人都有，有看热闹的也有慕名而来看主角两人的，那几天的村子好不快活！这也给了兄弟们下手的好机会。
他们并不愚蠢，选择了大戏落幕的那天才下手，本来都已经踩好点了，但在压轴戏的时候来了一位大角色，甚至是开了车过来的。兄弟们立刻转换了新的目标。
按照往常的配合，老远在他必经之路上把皮包扔在那里，但是意外就是如此发生了。在必经之路上数着钱，但因为太黑了，老远一脚踩进了沟里。大戏还没落幕，有钱的大人物出来解手还带着手电，看到了从沟里爬上来的老远，老远的手里还拿着他的钱包。老远害怕地撒腿就跑，但还是被抓回来了。
回到戏班里，大戏正好落幕，老远被拉上了戏台子，老三在台下看到此情况，吓得赶忙回了家准备找父亲想办法捞他出来。这时，有钱的大人物也站到老远的旁边，台下开始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