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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窗外阳光快要移至南天的正中,仍不见宛梅有起身的迹象。方项东正在等待中苦受煎熬,刘改花一瘸一拐闯了进来,径直奔到郝晓珍近前,夺过她手中的书本:“石傻子给你交了一次学费,你还指望他能供你上中专,上高中?家里三亩棉花地虫子到处爬,要是再不打药,还指望拿什么给你爹打针吃药。”
棉花是当地农村最主要的经济作物,每年每亩地大致能带来三至五百元的收入。正因为大面积种植,病虫害也相当厉害,尤其到了八月份,棉花开始挂果的时节,一天不打药,就可能把眼看到手的收入白白糟蹋了。
学习入神的郝晓珍,冷不丁被杨素侠来了这一下,抬起头愣怔瞅着母亲,许久也未反应过来。
“好祖宗,你看着我能把棉花地的虫子看没了,还不快点跟我回去打药。”
那几亩棉花就是全家的命根子。郝晓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准备去收拾抽屉中的课本。
“几本破书没人会偷它。”刘改花紧紧扯住女儿的手,转身往外走。郝晓珍不敢跟母亲反抗,期待的目光投向宛梅。
对于郝晓珍的求助,宛梅仅仅是漠不关心投过去了一眼,很快便把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少年文艺》。
别指望宛梅能替她保存课本了。郝晓珍带着满心的焦虑,被母亲拉扯而去。
随着郝晓珍的离去,宛梅仍端坐不动。方项东心里一动,快中午了她还不走,莫不是不敢一个人回外婆家,在等人接她?仔细想想,一定是这么回事。方项东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他几次想鼓足勇气告诉宛梅:“快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咱们一起回家吧。”但几次站起身,又很快坐了下来。
方项东没吃早饭就来上的学,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几次想狠狠心,起身独自回家,但每每望望宛梅的背影,又迅速打消了这一念头。把她独自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不是太狠心了。
若干年之后,当方项东在宛梅求学的那所大学的小树林里,把曾经的这一幕说给宛梅听时,宛梅告诉他,她当时的确害怕一个人回外婆家,期待着他能够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可总不见他动静,心里对他是懊恼不已。
时间再拉回到1989年那个夏天,正在方项东如坐针毡,下定不了决心,是不是先回家之时,杨素侠接外孙女来了。
外婆的身影刚出现在教室门前,宛梅“哇”的一声哭了。
外孙女上午来上学时还好好的,咋会无缘无故的哭?杨素侠狐疑的目光盯视着方项东。方木匠这个独生儿子,可是出了名的逃学鬼,今天怎么到了这会还不走,莫不是外孙女受了他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