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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眼镜上没有了雾气，她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房顶、角落、还有宿舍里贴着的两面镜子，都是正常的，她松了口气，拿起桌上自己的水杯，喝了几口凉水，水顺着她温热的咽喉勾勒出食道的走向。
她爬上自己的床铺，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宽松的外套把她眼镜撞歪了，她赶忙扶正。眼前是漆黑一片，趴了一会儿，呼吸加热了她制造的封闭空间，有汗水顺着皮肤的纹路流进眼睛，有点痛。她闭起眼揉了揉，眼睛睁开一条缝，谨慎打量着面前的黑暗，她掀开被子，宿舍里的明亮的光透进来，她从镜框上面看去，视野模糊，却没有什么异常，她又扩大观察范围，窗帘拉着，门窗紧闭，刚刚的一切似乎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年前查出她有中度抑郁，三四个月过去了，一直没有吃药也没复查，很可能是自己的病情又有所发展。这样一想，她的恐惧消退了许多。“都是假的，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现实中不存在，我是安全的。”她心里默念着这四句话，默念了很多遍。
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她掀开被子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
她找出手机，跟自己的好朋友分享这诡异的经历。好朋友煞有介事地配合她惊恐了一下，听她讲完又细心地安慰她，说最近找个时间陪她去看医生。她点点头，跟好朋友聊些其他的琐事。一边点开手机相册，给朋友看她今天下午拍的雾中的高楼。手机有点卡，点开相册黑屏了一会儿才出现照片。
她记得自己今天出门只拍了两张照片，就是浓雾笼罩着高楼，远一点特别高的楼层冲破地面的雾，上面几层清晰地反射着云层后面看不到的阳光。一张拍得很模糊，当时没有删，她点了一下删除照片，前一张照片替换上来。是阴沉天空下的一群飞鸟，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接着往前翻，鸟群、鸟群、鸟群……她突然停住了手，她不记得自己拍过这些鸟。刚刚在预览相册的时候也没看到这么多一样的照片啊。
她犹豫了一下，按下返回键，满屏幕的一模一样的飞鸟图片爆发出来，她往下划，划了好久都划不到底。她退出相册，又重新点开。跟刚才一样，屏幕黑了一会儿才出现，小小的屏幕挤满了阴天的鸟群。密密麻麻的，在今天的日期后面附着今日照片数量，4441、4442、4443、4444、4445……数字飞快地增长着。
她再一次退出相册，返回和好朋友的对话框：“我的手机！出问题了！”信息发出去，文字和标点变成了十只飞鸟，她自己的头像也变成了刚刚疯狂在相册里增殖的那张图片。
对面接收消息后，立即回复，问她怎么了，手机怎么了。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变成了嘈杂的鸟叫。她摁灭屏幕，黑黑的屏幕在灯棍的照耀下映出她惊恐的脸。她抬头看，屋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阴沉的天，灯光飞速昏暗下来，汽车鸣笛声几乎要穿破她的耳膜。
她又看到了那双蓝色的运动鞋，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她，她捂着耳朵往那边走了几步，那人接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是了，他似乎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她小跑着跟上去。
第二天，太阳早早驱散了乌云，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下过暴雨。早上巡逻车经过斜对着学校大门的小树林，一群鸟叽叽喳喳的聚集在地面上，黑压压一片，同车的保安惊奇，要下车去看，刚一走近，这群鸟扑簌簌地齐飞上树。潮湿的土地上躺着一个被啄食地看不出面目的人。似乎是个女孩，漂亮的金属眼镜框还牢牢地戴在她鼻梁上，碎裂的镜片插进她的眼睛，哦，现在那里已经是一个存满血的黑洞了。
保安叫了一声，跑回巡逻车。那些鸟紧接着他的离开飞下树，继续啄食着美味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