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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那我明天晚上过来”小小打完这几个字，心里一阵轻松。
“不见不散”梦云回复。
回复完消息的小小在外面随便晃荡了一圈，找了家餐馆自己对付了一下。因为有些宿醉，所以胃口也不是很好，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两三点，李阿姨回老家过年去了。空无一人的房间正是小小前几年很熟悉的场景。即使屋里的陈设布置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但似乎只要进入这片场域，小小就还能想起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爷爷或是坐在老藤椅上听着电视机里的戏曲，或是一脸正色端坐在书桌前写着古诗词，这些画面会不由自主地涌进脑海。小小在房间里坐下来，打开电视，转到戏曲频道。
还是会觉得有些晦涩难懂的腔调，演员的动作架势也并不是很能理解，但小小就是觉得，好像这样的戏曲一直在播着，爷爷的身影就还未走远。
过了好一会儿，小小关掉电视，想起了之前爷爷在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写的那些古诗。把电视机旁的柜子打开，里面堆了很多本印好成册的诗词。是之前爷爷写好之后，特别给父亲打电话帮忙打印出来的。
小小拿起最上面的那本，上面只列了四个字“公燮诗选”。公燮，小小轻声念了两遍，因为爷爷的辈分和地位，在家里没有人会直呼他的名字。而且燮字并不常见，小小能分清，主要是因为当时爷爷在教识字的时候，自己特别翻了字典里的释义——燮，协和之意。爷爷作为家族里的老大，许多时候都会以大家长的身份协调各家人际关系，但爷爷并不是以辈分压人，更多的时候，是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头脑和中立的态度来处理各项事务。当时爷爷葬礼的时候，家族里的很多人都来吊唁，不少人也是古来稀的年岁了，说起爷爷当年的辉煌历史时，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敬佩之意。也许，这才是真正做到公平端正，燮和各方吧。
书里的前几首诗，爷爷回顾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这些小小都有一定的了解，当然，是爷爷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告诉他的。以前祖上是大户人家，爷爷作为长门长子，自然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厚爱。尽管生父生母过世太早，但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各方家人的照顾，爷爷的童年也算是过得幸福。家里当时因为产业，会需要人掌管财务。爷爷八岁开始就承担了家里的会计工作，一是因为聪明伶俐，算账又快又准，更重要的是，爷爷并不会监守自盗。那时候很多爷爷的叔叔辈想要通过贿赂爷爷换得一些钱，但无论是谁、怎样的诱惑，爷爷总会严肃拒绝。用爷爷自己的话就是，既然是家族的钱，那谁有没有资格私自取用。
再往后翻，小小突然在标题上停住。
“碑记”，七言律诗。再看内容，是爷爷自作的碑文。一字一句地回顾自己的生平，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自己的一生。小小起来了最后一次住院治疗前，爷爷曾经一反常态，坐在书桌前翻阅词典查平仄，因为几次大病之后，爷爷精神不如从前，伏案越来越少。那段时候却很有精力，通常会写个大半天时间。现在想来，他是通过这种方式，跟这个世界在做最后的道别。
不能再看了，并不是对于这些故事不感兴趣。而是看起这些，心中的缺憾慢慢被放大。其实如果爷爷晚走几个月，他就可以看到最小的孙子考上大学，甚至还可以去学校里走上几圈，至少对于老师出身的他来说，这是最好的告别礼物。
把诗集收好，连同刚刚被牵动的情绪一起收回。小小望向窗外，傍晚的阳光还是很刺眼，难得的好天气，却暂时提不起兴致外出走走。屋内被阳光分成两块，一半光亮一半昏暗。小小刚好坐在阴阳交接的中间线上，脸上的表情也是喜忧参半。睹物思人，想来没有更好的词汇可以形容此情此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