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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萧月明不顾一切地跳进了那个深坑。跳下去以后，他才知道这坑足足有两米多高。他使劲揉了一下酸痛的脚踝，借着洞口射进来的微弱的亮光往前摸去。走了一会儿，他发现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心想这样走下去，自己会不会淹死在这里面。再往前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电量，暗暗庆幸自己早先有过详细的谋划。现在手机的电量是百分之八十，口袋里还有一块备用电池，这样在下面呆上几个小时都不会有断电的问题发生了。
萧月明一边摸索着，一边尽可能大声地喊：“有人吗？陶心兰，你在里面对吗？我是萧月明，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就这样喊了十多遍，他也不知道钻过了多少断裂的水泥横梁，最后竟然来到一块开阔地。这个地方足有三米见方，几块楼板斜倚在一堵断墙上，最高的地方竟然可以直起腰来。他喘了一口气，举起手电筒四处观望。
地上是碎裂的桌椅、散落的书本和文具，估计这里应该是一间教室了。他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陶心兰，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是萧月明啊，我来找你了！”他只顾抬头躲着楼板上伸出来的钢筋，不小心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手机也飞了出去。他忍着浑身的剧痛往前爬，一边爬一边摸索着想找到手机，猛然觉察到自己这时候全身都泡在水里，一个激灵让他从地上窜起来，伸手去掏口袋，谁想口袋里那块备用电池也不翼而飞了，回想起前面曾经几乎倒立着爬过一个楼板，他懊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谁知他的屁股撞上了一根尖锐的物件剧痛难忍，惊怒之下，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脚。脚下发出“砰”的一声响，感觉告诉他脚下大概是一块门板。他定了定神，又伸手去摸，无意中摸到一个方形的东西。“我的手机！”他高兴得几乎要叫出声来。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调出手电筒来。手电筒亮了，光束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吓了他一大跳。他双腿打着颤，一动不动地望着灯光里那团头发。头发慢慢散开，一张苍白的面孔露出了轮廓，紧接着，两道似曾相识的眼光闪电一样射了过来。
“陶心兰！”萧月明失声大叫，往前扑了上去，却猛听得前面有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巨大的惊喜之下，他几乎晕了过去，双腿一软，又跌进泥水里。等他反应过来，举起手臂，手机却再也开不了机。
黑暗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他索性扔掉手机，沿着门板边缘爬过去，估摸着陶心兰所在的位置伸手过去，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臂。他压抑着狂跳的心，将眼前一个湿漉漉的身体拥入怀中。怀抱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耳边似乎有轻微的啜泣声。萧月明无暇顾及喷涌而出的热泪，将眼前那张冰冷的面孔捧在手心里。
“你还活着？陶心兰，你真的还活着？”萧月明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念叨着。
“难道——你怀里，抱着的，是、是一个鬼魂吗？鬼，可是没有温度呢！”一个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累得猛烈地喘气。
萧月明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直到听到这句话，他才相信，陶心兰的的确确还活着！
“我知道你不是鬼！就算是鬼，我也要抱着！”萧月明一边贫嘴，一边使劲擦了擦手，然后从贴身内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送到陶心兰嘴里，“巧克力，慢慢吃。你一定饿坏了！”
陶心兰默默地把那块巧克力吃完，咳嗽了一下，说：“你真的是萧月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我在做梦吗？”
萧月明使劲抱着陶心兰，想把自己的体温多传一点给她。沉默了一会儿，他摇着头，激动地说：“我是萧月明，一点没错！心兰，我应该早一点来找你的！早一点，再早一点，就不会……”
陶心兰说：“就象做了一场噩梦，无边无际的黑暗……忽然睁开眼，却看见了你。”
“幸亏你还认得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认得你，就象你认得我一样！”
“真好！现在我得赶紧带你出去。”萧月明站起身来，想扶陶心兰起来，“你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我的腿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了！”
“是这个门板吗？我把它掀开就是了。”
“不是门板，是一块楼板。我醒过来几次了，每次都想推开它，可是它好重。”
萧月明俯下身去，摸到了陶心兰腿上的那块楼板，扎下马步，想把它掀起来，可是楼板象是长在了地上，纹丝不动。如此试了几次，萧月明累得满头大汗，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有点无奈，靠在身后的水泥墩上喘了一会儿气。突然，周围剧烈晃动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有碎石“扑哧扑哧”往水里掉落的声音。他暗叫一声“不好”，飞身扑向陶心兰，把她盖在了身子底下。只听“砰砰嚓嚓”的声音接连响起，象是水泥板倒塌落地的声音，数不清的乱石和泥块砸到了他的背上，他只有咬着牙默默承受。这时候，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觉得即便立刻死了，能够在陶心兰身边死去，也是幸福的。
陶心兰伏在萧月明身下，心里却是出奇得平静。她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微微有些遗憾。为什么相爱的人，要在这么一个时间、在这么一个地方相聚？为什么期盼已久的爱情突然降临，却是两个人要说再见的时候？“不，我们不会死的！”陶心兰忽然用力地翻了一下身子，拿自己的胸膛遮住了萧月明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