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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医院电话时太阳刚刚睡下,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状态面对这个消息:文先生走了。我默默躲进凌乱的被子里。还有几分离开时的温热。
文先生喜欢自由,喜欢风还有诗,他总是夹着一个本子,坐在天台上。有时望着东边儿,有时望着西边儿。我就倚在他的肩上,院子里几朵白色的花开始摇晃,摇晃,文先生也轻轻取出笔来,趁着天还有些光亮,在纸上写下些什么。文先生总是这样,我无需睁着眼睛看,只是耷拉着双眼听,便有了几分了解——又是些陈词滥调。
但文先生还是写,隔三差五的拉着我上了天台,不少次我刚从冰箱里拿出瓶酒就被他拉去了。
“文先生今个又想写些什么妙句?”“写些脍炙人口的,今个我必让你刮目相看!”文先生总会拍拍本子,似乎真有什么才华灵感。
我没再搭理他。酒过三巡,他却又指着天上的月亮问地上的白花,嘿,你瞧瞧,你怎么还上去了呢,长那么老大?在天台待的无趣了,文先生便开始带着本子去些别的地儿,越走越远,就像那自由的风,只留我独坐在天台。他依旧写着陈词滥调,好在他写完了再醉,不像过去,一觉醒来,满腹的文采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两年前,他飞去了德国,喝着我没听过的啤酒,拍着酒保的肩膀吹自己诗中那无人能及的意境,名为自由的意境。
我和他的书信渐渐少了,有时我甚至会在信箱前矗立半晌,才真的明白,他没来信。有时收到了来信,却又在茶几上搁浅上几天才被我记起。他的诗确实多了些远方的气息,多了些啤酒的气息。在最后一封信里,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写的第一首诗:你是自由吹起的第一阵风,吹散我的迷茫,吹起我心里片片涟漪。我该如何称呼你,我的爱人,是自由,还是风?
我从内屋的抽屉里翻出那张泛黄了的纸——他的第一首诗。
他说,他漂泊了一年半载了,看了些人生百态,也历经了些恩怨情仇,他似是离家的风,吹了那么久,要回家了。
我愣在原地,昏黄的灯照不亮这个房子。我有些回忆不清过去的那张脸了。窗户总是被我锁着,透不进半分微风。他的字有些潦草,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不易分辨。许是喝醉了,我心里想着,把信叠了起来,塞进了抽屉,有些放不进去了。我轻轻敲着桌子:“他要是真回来了,你也便不用再受这么些苦了”我开了门,一个人,夹着本本子,提着壶酒,爬上了天台,倒也怪,平时微风不断的天台今出了奇的没风。我觉着无味,吃了两口酒便下了楼,连本子都没翻开。那本子里是我不敢看的,似他非他的字。
天台的风没来,文先生这股风也没回来。那晚酒喝太多了,酒精中毒,又没有听医生的话,终是成了吹不回家乡的风。电话里,医院说不方便运输尸体,要不火化了把骨灰搭回去。我喝了两口酒,什么也没有说。第三天,我默默站着了接机的人群里,左手翻着手机,右手提着罐酒。
晚上,我坐在天台上,倚在棕色的盒子上,指着月亮,问他:“嘿,你怎么还上去了?长这么老大......”说着,我哭了,泪水打在酒壶里,打在木盒子上。耳朵边上,白了几根头发。
……
风呵,你可醉了
醉了,该回家了
回家,慢慢摇呵
摇呵,还没醒么
摇呵,摇呵
还没醒么
摇呵,我还在的
摇呵,一直在的
......
楼下的白花摇摇晃晃,又是哪阵风轻轻地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