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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云的书山里挣扎了三年，熬褪了青春，熬淡了回忆，终是熬过了高考，可还没享受几天的休闲，母亲便提出说：“添添，咱过几天回老家。”老家？这个名词上次出现还是五年前。那个荒芜又落后的乡下，似乎并不值得我去。我这么想着，手上依然摆弄着手机。
实施计划的速度远比我想象地快，仿佛一觉醒来，父母便做好了回故乡的准备。收拾行李，坐上火车……背后的城市渐渐朦胧，名为故乡的地方悄悄靠近。我和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似乎很愉悦，而我只在乎一件事：那么落后的地方，有网吗？
在父母的指引下我回到了故乡。时间总是持强凌弱，或是敲裂了土砖墙，或是侵蚀了柜子，又或是撒满灰尘在画框上。爷爷很早就离开了，奶奶一个人在崎岖的土地上蹒跚了好几年。周边大多人都离开了，带走了上个时代生命的气息，剩下几户把上个时代建筑的气息也给磨灭了，换成了灰白色的水泥房。我看着眼前这位额头印上了花纹的，被生活压弯了背脊的老人，挤出了一抹微笑：“奶奶！”
故乡的夏天有些闷热，配上那只有两格的信号让我没有留在家里的欲望。远方亲戚七嘴八舌地聊着所谓成熟的话题，我随便找了个理由，逃出了灰色的木板门。家门前有个大堤，一年到头都是绿色的，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爬上了堤，左边是没有尽头的路，右边也是没有尽头的路，正前面是一条依傍着大堤的河。水位似乎低了好多，也可能是我长大了吧。我晃了晃脑袋，举起手机想探索些信号。可顺着右手望去，信号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手机下面，一个黑点愈来愈大。
“叮叮当，叮叮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认出是卖麦芽糖的声音，是童年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一头老牛扛着着大大的篮子，悠哉悠哉出现在了大堤上。
“张爷爷？”我看见了藏在牛背后的脸，也是被时间勾勒出皱纹的脸，双眼耷拉了下来。可熟悉的面孔依然让我想起了那个爱笑的爷爷。
“嗯？你是……”张爷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睁开那松软的双眼看着我。
“我，老李家的那个，以前总是跟你屁股后头追出半里路那个”我指了指身后的老房子，又指了指牛。
“老李家，奥，小添是吧，长这么大了，上次你好像才这么点儿高吧。”张爷爷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前几天刚高考完，回来看看。张爷爷，这堤边上走了那么多人了，你咋还在这卖麦芽糖啊？”
“哎呀，都在这待上了大半辈子了，舍不得这些水，这些路。老人嘛，比较念旧。诶，要不要麦芽糖？你小时候总喜欢揣着七分钱，不就是好我这一口吗？”
我下意识打开手机扫码，却发现牛背上只有一个深深的收钱的匣子。又翻了翻口袋，只翻出了十块钱。我看着张爷爷递来的麦芽糖，将钱塞进了他的包里。
张爷爷又启程往远方走去，我也陪在边上，像小时候小小的我，听他讲这个大堤边上的人都会讲的故事。他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了，每天出来卖糖也是多亏了这老牛记得路。
“老人嘛，比较念旧。”我心里咀嚼着这句话。张爷爷慢慢走远了，带着他的牛，像来时那样像一个小黑点。我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许久许久，或许，那头牛不仅驮着我最爱的糖，还驮着我的童年。那天我在大堤的斜坡上坐了很久，手机摆在一旁，没有动静。太阳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我偷偷翻遍了每一寸阴影，寻找那会为了七分钱的糖而跟出半里地的灵魂，却寻不见熟悉的曾经。我有些像老人家了，开始念旧，开始思考启程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