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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村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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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夏天里,颜色就更丰富了。芋艿抽出青青的荷盖、辣椒杆亭亭玉立。狭长的绿叶下,辣椒垂挂着,有青的,红的,有青中带红的,有的呈深绿色。茄子开出淡紫色的小花。花柱像一个圆柱状的灯管,笔直伸出,呈鹅黄色,毛茸茸的,幼嫩而鲜洁。茄子细细的,茄尖儿柔嫩的部分呈白色,从下往上慢慢过渡为紫色。它越长越弯曲,挂在那儿像一枚鱼钩。有的呈螺旋状,像弹簧。番茄的枝头上簇拥着一串大大小小的青果,泛着油光,很生涩。有的乒乓球大小,有的石子大小,有的有柿子大小。某些枝子在暴雨后倒伏在土上,叶子埋进泥里,旁边的一枚西红柿压在土上腐烂了一块儿。它的果肉变成暗色的水浆。在那些昂然挺立的枝头上,隆密的叶缝中透露一抹鲜艳的红点。豇豆一条条垂挂着,藤蔓旁插着细竹竿。它的藤蔓一圈圈绕着竹竿往上攀延,开出鹦鹉嘴似的花朵,一根根淡绿色的豇豆像发辫、像瀑布般整齐地垂落。蜿蜒的藤蔓朝空中各个方向伸展着,像各种姿势的蛇。细嫩的芽儿像充满稚气的脑袋,像触碰空气的指尖。它们探索着,伸向未知和空白,庄重而玄远。它们反重力搭建起生命世界,在空气中构建起网络,伸向天空。它们张望、垂头,像极了谦逊、擅思考的人。柔美蜿蜒的藤蔓驻留在空气中,轻轻荡漾着,是静止在永恒中的舞姿。
  这些菜地在林子和山岗中间,越过山岗,那边是外地人的聚居区。山岗有六七米高,侧壁长着蔓草和竹子,顶上一排有几棵树。夏季来临时,上面栖居着数不清的知了。这排山岗是村子东南方的屏障,通常是村子旁一处特别响亮的声源地。每到夕阳西下,神经网络般的树枝构成高处的一道风景。鸟叫声、知了声不绝于耳。有时能看见一只拖着长长尾翼的鸟返回竹林,那尾翼约有两分米长,像一只小凤凰。村子的南方、西南方,西边,也有或近或远的屏障。公路外那些连绵的青山和密密麻麻屹立不倒的苍松是空中的画壁。
  板栗林、菜地、山岗间往返飞翔着鸟儿。白居易有句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意境是那么贴切生活。五更天时,鸟儿就在青冥天里为村民报晓,直到你穿好衣服打开门扉。走出去后,门前菜地里青菜上闪动着雨珠,竹林烟雨蒙蒙,鸟儿的啼叫十分幽深婉转。
  走到公路上去,天空下起了如针如线的细雨。来不及落尽水田,在清风中飘走了。左上角的松林,松针如花,树干皴裂,带着墨迹。对面小羊子家的樱桃庄园,旁边三两棵桃树开花了。远远望去,绿叶掩映下,桃花湿润而艳丽。“门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一群鸭子在公路旁的水田里伸长脖颈,低下头来回寻找田螺。由于喙扁的原因,往往要连续嗦好几下,才能到得嘴里,它们的头像啄木鸟似的往前挣。它们像一只只上战场的鸭子士兵,成群结队,向一片疆域里进发。但它们形态各个不同。当主人来到后,它们昂着脖颈,挺着鼓囊囊的胃,像歪戴帽子的散兵游勇似的,等待主人指示方向。有的像古代县衙门办事的小史,挺直肩膀,带着一丝痞气,十分休闲。那些饿着肚子的,纷纷埋着头前进,远望去,如一股四散的洪流。
  后来,渐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沾着雨水的颤巍巍的桃花,水田里的鸭群,书生戏曲,成了南方人记忆中的哀伤。因为,它们那么美,它们曾经存在于生活中,是某种地域风情,是一种高雅志趣,是性情的一部分,都已上升到古典、成为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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