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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二十一节
每年的春天，在四月份的时候，小贩挑着两个箩筐，沿着村里的路径叫卖。妇女们走近一看，竹片缝里全是毛绒绒的小鸭。只是，一股毛腥和屎臭飘进鼻孔。它们从头顶到鼻梁是黑色的毛，像戴了一副小头盔。全身则是淡黄色的。它们长着两只黑溜黑溜的小眼睛，喙扁扁的，曲线却很优雅。隔壁大妈身材高大健壮，行事大方，她家总要多买一些。村底婶婶、付老汉的媳妇、小女孩的母亲都只买二三十只，大妈家总要再多出二三十只。
当然，养殖期间会有些损耗，能长到成年的略微打点折扣。有的毛沾了水，着凉感冒，不吃不喝，渐渐虚弱下去后就死去了。到了夜里，黄鼠狼或者什么动物，把砖头弄开，打开箩筐的盖子，偷走一只两只，也是有的。有时，清晨打开箩筐的盖子一看，有一只或两只被踩伤了，倒地不起。或者看见一只躺在稻草上，已经僵硬了。稍大一些时，它们在院里成群结队散步时，被猫狗咬伤，也是有的，这就不能存活了。
妇女们一般仔细地察看公母。母鸭能下蛋，要尽可能多买一些。然后去房间里取钱，带来一个苹果箱。她们一只一只地挑着，贩子顺手会帮点忙。其实，这鸭贩子也不一定分得清公母。他朝着苹果箱一只一只往里数。然后接过钱，数一数，放进裤子口袋里。他悠然地挑起箩筐，往村下走去。没走几步，因为有了生意，仿佛受到了鼓舞，他便更大声地吆喝起来：“小鸭！小鸭！好品种的小鸭！”
晚上，母亲把它们放在卧室旁的厨房里。箩筐里铺好了新鲜稻草，她把它们数好，一只一只放进去，还在稻草上撒一些颗粒状的细饲料。箩筐有配套的盖子，是用竹片编织而成的。盖上盖子后，放上一块砖头压在上面，母亲就不再管它们了。每天到了傍晚，她就这样安置它们。没过几天，箩筐里散发出毛的气味、鸭屎、饲料的味道，等等，十分熏人。母亲又帮它们换干净稻草。有时，深夜睡梦中，厨房的箩筐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鸭雏“唧唧唧”叫的很急迫。父亲急忙一纵身赶到厨房，打开电灯。竹筐还在微微地晃动，砖头已掉了下去。打开盖子，鸭儿们全伸长脖颈惊慌失措地在里面绕圈子转。父亲似乎心领神会，把盖子重新盖好，压上砖头。回来躺下前，他一副狐疑和沉思的表情，思考了一会儿，默默对母亲说：可能是有“东西”。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
到了第二天，母亲用一种竹片编织的席子（约两分米宽，五米长左右），在后院围了一小块地方，她把鸭子全放在里面游玩。里面还放了一个小碟子。母亲倒了一些清水进去。又摆了一盆热水拌的羹状的饲料。小鸭们成群结对地在里面行走、散步，时不时转过身来汲几口水。它吸一口，仰起头，喉头一动一动的，闭目养神，过了几秒，才睁开眼跑去跟上行走的鸭群。慢慢的，它们变大些了。母亲开始把菜地里种的曲麻菜、莴笋叶剪成细条拌在饲料里。再大些，直接剪在地上，它们走过来用喙嗦几下，衔在嘴里，往喉咙里吞咽。吃到最后时，那些贴合在地面的碎叶片，它们也不放弃，用力吸，喙持续振动着，像一个个小小的吸尘器，可是还没吃上来。于是，母亲又给它们剪新鲜的碎叶，放在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