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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后院山脚下，那个简易搭制的牛棚里也有一头水牛，全身很光滑，黑暗暗的，不过没村底爷爷家的大。柱柱的爷爷每天把它牵到草坡上去吃草。草坡上遍地是草，它可以埋头拉扯，咀嚼着裹腹，而且靠山的一边，山脚下有一丛一丛碧绿的茅草。它从不怕锋利，能一束束卷进嘴里咀嚼。就在去草坡的路上，田埂的壁上也有很多绿色野菜，它也会专心致志地吃，直到爷爷拉拉牛绳，督促它前行。它就听话地走了。
牛被拴在草坡那儿后，柱柱的爷爷自己回来吃午饭，下午又去看牛了。傍晚，他把牛牵回家，栓在后院山脚下的木桩上，拿来一捆稻草给它。这个牛棚建在他房屋排水沟的旁边，紧挨着后面的山崖。牛棚是用几根松树圆木搭成的，木架子上盖着稻草，里面不高也不宽，大概四平米。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牛躺在里面。爷爷每天清晨拎几束捆好的新鲜稻草，立在那里，它一束一束地抽出来吃。它的舌头很大，很肥厚，淡紫色，嚼稻草时，不时伸出来，像一个灵活的机器卷动着。两只眼珠很大很大，澄澈而明亮，眸子上有四周的倒影。它的性情很温和，静静的，没有表情，没有情感，行动很迟缓。如果你把稻草放到它嘴边，它会伸出舌头卷你手中的稻草。就这样，建立起某种友谊。
有一次，爷爷带柱柱去卖牛的市场观看。那是一个平坦而开阔的场地，露天的，六七百平米。不远处，有几座只剩下了半边的松山。地面和松山的侧面是一个颜色，深黄色，上面有一些挖土机碾过的纹路。很多黄牛站在主人身边。老人们牵着绳子。有的地方，两边钉了一排圆木围栏，一只只小牛崽待在栏杆后面。它们是从各村各乡被牵来的，像展览一般。有黄色的，有黑色带黄斑的，形态各异。柱柱的爷爷之前也是到这儿来卖牛或者买小牛崽的，现在场地已扩充了两三倍。此次，他差点买了头小黄牛，后来价格没谈拢，放弃了，因此暂时决定不养牛。
自从她爷爷把家里的水牛卖了之后，有几年，当家里需要用牛时，母亲就去借牛。她去岭上一户人家借。花生地旁那个大家族有八个儿子成家立业，工具丰富，母亲就到他们中的一户去借。借回来后，她把它拴在前院的电线杆上。那牛走到李子树下的石头篱笆前，用舌头卷藤蔓上的紫黑色的小叶子吃。牛绳被它拉的紧紧的。然后，母亲带它去地里干活。它很驯良，配合指挥，体力充沛，半天时间，就带着母亲把活儿干完了。到了下午黄昏时分，草坡旁的那片西瓜地犁好了，母亲得送它回家，竟有点恋恋不舍。她牵着牛穿过松林，柱柱怏怏地跟在后面。一路上，母亲的精力似乎都在牛身上，她若有所思，握着牛绳站在一边，让它尽情吃饱。
黄色的夕阳笼罩在山头上，松枝上、灌木丛很朦胧，静静的。山头上一丛丛灌木丛排列在两边，连绵不绝，枝繁叶茂，吸引了这头大牛。它伸长脖子去拉扯叶片植物，默默嚼着。柱柱在后面十米外哭了起来。母亲回过头想起了她。连忙跑过去。看见小孩的手背被叮了好几处，脸上也有伤口。柱柱说：“妈，我被蜂子叮了。”母亲拉着她走，她心里平衡一些了。母亲又拾起牛绳，想了一想，说：“你坐到牛背上去吧。”指指牛背。小女孩和牛赌气似的，摇摇头。牛儿默默前进，母亲跟在它身边。过了一会儿，母亲频频回头看她，示意她坐到牛背上去。柱柱追上了她俩。母亲学牛哞哞叫着，让牛停下来，拉了拉绳，牛前脚蹲下来了。柱柱连连摇头，不肯坐上去。母亲又抖动牛绳，它站起来了。一路上，母亲回过头，三番五次地建议她坐到牛背上去。她不放心。柱柱总是摇摇头。柱柱走在牛旁边，那牛很懂事，头和脖颈垂的低低的，移动起来慢悠悠。它时而斜着眼打量她一下。柱柱终于决定坐上去。母亲拉拉绳子，示意牛停下来，牛就站住不走了。母亲拍拍它的背部，它又蹲下去了。柱柱坐了上去。牛载着她站了起来，一扭一扭地驮着她往前走。它的头和脖颈垂地很低，在嗅闻地面，时不时吃上几口，像小酌一般悠闲。手背和脸上疼辣难忍，牛儿走的实在太慢了。柱柱要自己下来走。母亲就把牛拉住，她从牛背上滑下来。她继续一个人默默走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