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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珍的梦里，永远有一场大雨。
在那场大雨之前，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的父亲会把她架在脖子上，给她买一毛钱一个的玉米卷，夸她胡乱涂在纸上的涂鸦好看，还给她养了一只名叫丢丢的狗。
在那场大雨之后，她的父母死了。
从此之后的几十年里，崔玉珍如牛负重，她的世界被那场大雨淋湿后，再也没有干过。
整个故事开始于那个大雨瓢泼的早晨。
一大早，崔强老婆先醒来了。
起先，她是有点奇怪的。这个季节并非雨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雨呢？但是一想到麦子该出苗了，有这一场雨水，今年的庄稼就不愁了。
于是，她欢欣鼓舞地爬起来，打算趁着雨天，包点饺子，好好犒劳一下当家的。
她悄悄扒开当家的蒙在头上的被子，看着崔强熟睡中的脸，他的脸瘦而长，棱角分明，鼻梁直挺，脸上还带有一丝稚气。
想起他在夜里使坏的样子，那样蛮霸，跟这张干净的脸格格不入，崔强老婆心里泛起一些甜蜜。
下一秒钟，她就被一只粗大的手，拉进了被窝里。
“玉珍醒了。”
女人低声惊呼，又惊又吓，连忙挣扎，还想说上两句话，可是嘴巴被结结实实地堵上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雨的声音。
到处都在下雨。
滋润着人间、万物。
良久，两个人的喘息声熄灭。
“我该起了，给你包点饺子，吃了更有力气。”女人娇媚地说着，把头放到男人的脖颈处，使劲地闻着，却没有更多起床的动作。
“再睡会儿。”男人伸展着的四肢调动了位置，两只胳膊穿过女人，用力地抱住女人。每当他觉得她不满意时，就用拥抱来弥补。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培林！培林！”外面传来村长焦急的呼声。
两个人忙不迭地穿衣服。
穿衣服的声音，村长的呼声，这才惊醒了崔玉珍。
崔玉珍咯咯地笑了，说：“爸爸和妈妈，光屁股了。”
崔强夫妻俩连忙喝止，并把村长让进了屋里。
“弘茂叔，这么大的雨，快进来吧。”
石弘茂打着一把伞，却依然被浇了个透。
“不进来了，我得挨家挨户通知，这个雨太大了，可能会引起灾害。你们小心一点。”石弘茂留下这句话，转头就去了隔壁家。
“灾害是什么呀？”崔玉珍笑眯眯地问她爹，并阻挡他伸过来的手，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埋在被子当中。
一块土从屋顶掉下来，梆地一声，砸在柜子顶端，水花四溅。
“懒丫头，该起床了。”崔强的手不再去揭崔玉珍的被子，而是转了个方向，用粗大的手掌抹去泥巴，放了一个铁盆。
“灾害嘛，可能就是塌方，泥石流什么的。”崔强说。
“再睡一会儿嘛，爸爸陪我再睡一会儿嘛。”崔玉珍仰着脸，嘟着嘴，眼睛皱了起来，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泥石流是什么呀？”
“你就惯她吧。”崔强老婆拉开窗帘，拿起笤帚，打扫着地面，将刚刚藏起来的垃圾桶，重新拿出来，把扫成一堆的垃圾放了进去。
房顶开始漏雨，砸在铁盆上，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响声。
“我也不知道泥石流是什么，我没见过。”崔强把崔玉珍抱起来，将床单铺平整，放上炕桌。崔强老婆随机端上来油饼和煮好的茶。
崔玉珍对着表，看两滴雨落下来的时间间隔。
“屋顶又该修了。”崔强说着，拿起茶，吸溜着喝了很香的一口，才拿起油饼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