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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是个很古老的职业，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杀人也是很古老的艺术，杀手便是艺术家，好的杀手只出手一击，致命的一击，在别人倒下之前永远不会被知道。他们平凡普通，扔在人堆里就找不见，可以是武林耆宿，也可以是贩夫走卒。
欣欣爬在南城居最高的阁楼的窗边，在这里，几乎可以看见整个扬州城。一个青楼，不会也不能有城里最高的阁楼，所以这里比北边的一座阁楼低一些，比木棉别院的阁楼低一些。阁楼窗子开了一夜，欣欣会不会已趴了一夜？她在等谁？
欣欣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作为南城居最受欢迎的姑娘，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年轻却不青涩，有着少女的欢脱易羞，又不是那样的笨拙扭捏，这样的女人怎能不讨男人的欢欣呢？可她今天却像闺中的少妇，痴痴地望着陌头的杨柳。街道上越来越热闹，已经午时了，可那个提壶携剑的少年依旧没有出现，他是不是已经回不来了？像倒在胡天里的征夫。
繁华热闹的扬州城，没人注意到，关了窗的姑娘。欣欣此刻已经到了扬州城外，人声鼎沸的城外，她走过被杂技班取代的早食摊，走向了柳林。他说过天亮会回来，可他没有回来，她必须找到他，哪怕是尸体，但他怎么会是尸体？他从来只会让别人变成尸体，他一定不会死，所以他一定还在柳林，被人绊住或者还没打完，但只要他还活着。这就是欣欣所有的想法，她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她昨天看见他的时候，就认了出来，那个在五年前把自己从流血的京都救出来的青年，面容平静，长剑似水。
柳林确是柳林，全是参天的古柳，没有任何道路。可欣欣还是走进去了，义无反顾。她知道，如果他在这里，此刻已经发觉有人来，可欣欣走了很久，柳林除了长号的风声，什么都没有。她想回去，可四面八方全是柳树，哪里还记得来时路。参天的古木遮住艳阳，林子里很冷，很暗，欣欣越走越无助，越走越绝望，风声是吃人的巨兽最后无尽的嘲弄，林子望不到尽头。良人觅不到行踪……
细碎的水声被风声从前面挟来，欣欣精神一振，有水的地方就能出去，可水声就在前面，那么清晰，但无论怎么走，眼前依旧只是树。欣欣已经走了整整三个时辰，天已经全黑了，可她没有停下，停下就只有死，走才有希望。欣欣紧紧攥着衣摆，她好害怕，但又觉得顾夜雨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可现在她又累又饿，绝望也越绝望，一个着青衣的游魂，无家可归。一道柔和的光芒突然照在欣欣眼睛上，她抬起头，一条河在眼前，很宽很清，月光从河面照来，河对岸是成片的芦苇荡，尽戴白冠。风吹过，芦苇像送行的亲友扑倒。欣欣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倒在河边，哭的那样伤心，送行的人在对面，断肠的人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