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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章文海第三次去本市的看守所会见他的当事人宋达文了，所依据的证件是律师执业证、律师事务所出具的介绍信。按照正常途径，律师有权会见正处于羁押状态的犯罪嫌疑人，并且在不被录音录像的前提下，与犯罪嫌疑人进行一个半小时的谈话。
当看守所警察将章文海引入会见室时，他习惯性地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是2022年11月2日下午三时，会谈时间90分钟，不得给犯罪嫌疑人捎带任何与本案无关的物品，注意所有的措辞不得带有引导倾向，没有异议的话，请在这里签个字。”看守所的王守义警官循例递过一个正式的官方签名册，章文海在上面留下了自己潦草的字迹。
“谢谢，王警官，辛苦你了，我会遵守所有规定。”
“嗯，会谈结束时请按电铃。”
宋达文已经按照约定时间坐在章文海对面了。他今天的状态非常糟糕，乱蓬蓬的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眼角下的皱纹也明显加深了，黑眼圈也更加严重；瘦削的脸颊上皮肤也松弛下来，鼻尖上油腻腻的，可能是上排门牙有些向外突出的缘故，看起来上嘴唇也微微向前嘟着，很明显宋达文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章律师，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现在除了你，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甚至连我老婆都认为这事儿就是我做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啊。”
“你先冷静冷静，今天我还需要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包括更细微的细节。每一个片段都请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你还要我回忆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宋达文无奈地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章文海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这个男人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他乱蓬蓬的头发中，脑海中突然不由自主地想到抓娃娃机里的一副场景。彼时，宋达文才35岁，但那一刻看起来就像一个60岁的老人。
“这样吧，就请你把那天晚上的情景再详细复述一遍，包括当天的天气状况，你所遇到的所有人，跟这些人说过的每一句话。但凡你能够在记忆中找到影子的，都请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要有任何疏漏。如果跟上一次我们的聊天内容有所出入也不要去管它。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再一次深刻地回忆，尽最大努力把当天的场景再现出来，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章文海有足够理由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这一番话并非出于职业需要，而是从他内心发出的声音。不知何故，在直觉上，章文海也觉得宋达文并没有杀人。但是他深知作为律师，是绝不能单凭直觉去帮助犯罪嫌疑人还原案情的，但这样的直觉就是在章文海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他也在揣测着这种奇怪的直觉到底从何而来，在几次宋达文双手捂脸的下意识动作中，章文海看到对方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但当宋达文抬起头时，眼神中却是流露出些许清澈的坚定，一个真正的凶手不会有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