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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童年和威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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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太热了,刚下厦门高铁就遇着一股热浪,不是干爽火辣的热浪,是海边城市常有的湿黏热浪,像在掀开锅盖被热气熏了一脸。
  我出汗厉害,夏天常备湿巾和手帕纸,但我没想到厦门热得这样恐怖,热得脸上成片红晕,湿巾拿出来也烫烫的,似在温水洁面。
  上了公交才解放,空调真是现代科技的优秀发明啊,我当时都想一直赖在车上了。车上播着下车前一站的语音提示时,我人还没下车,身体就已经唤醒了上车前的记忆,仿佛已经设身在毒烈的日头下了。
  旅店在思明区。去旅店的路要步行穿过长长的街道,街道干净笔直,天空也一碧如洗,往右边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闪烁着淡蓝色的银海,处处洋溢着文艺安闲的味道。外卖员驶过我身边,他颈圈处湿了一大片,衣服却鼓胀着像帆一样,我又想到,这里也有切切实实的生活。
  因为太热,我们白天都没出去,趁晚间稍凉才出门走走,重点去看海。海边人很多,由近及远的扎满了人,大家举着手机,对着大海或对着亲友按下快门。海水翻过来,泼到我脚上,温凉的触感让我很惬意,看着远远滚过来的浪,我忽然想到,这是我隔了大约十四年才又重逢的海浪。
  十四年前我在威海,爸妈常常带我和弟弟去海边玩。
  长这么大,我只有那时候有过泳衣,但自己那身颜色款式都忘记了,只记得我妈的泳衣,花色的吊带样式,黄色调为主,有木耳花边。大约是我小时候喜欢这样的款式吧,竟可以记那么久。
  我对于青春的印象也始于威海的海边,青春最初递给我的关键词是“张扬”。那个傍晚,夕阳已经完全没入海底,暮色正渐渐覆住衰残的余辉。我们收拾了水杯和玩具,正准备离开沙滩,身后却突然迸发出“惊骇”的笑声,那笑声里的人简直快乐得昏了头。我好奇地转过头看,原来是一群在海边嬉闹的年轻人,他们仍然在笑,血气方刚的裸着上身,旁若无人,大笑了很久很久,三个湿漉漉的人抬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往海里扔,嘴里还大喊着什么,一边喊一边笑,被扔掉的人尖叫着骂,挣扎半天才爬起来,刚爬起来就又被抬起来扔掉……
  我当时蠢兮兮的,只觉得害怕,问我妈:“他们在杀人吗?”
  我妈笑应:“他们闹着玩呢。”
  长大后突然想起这件事,才觉得那四个人的青春好似一部电影,那样充满青春张力的一段时光,其实是他们青春的一个情节而已。他们也许是毕业了要庆祝,也许只是寻常快乐的日子吧。那样放肆的笑一直回荡在我的青春里,震撼了我平静如水的青春。
  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青春无限美好,甚而冲动起来想要写一部青春小说。
  海边有一些小小的摊位,我爸曾经抱着我在一个机器测命运的摊子上花了钱,人在机器前面站着,机器拍张照,看看面相,测测运数。照完当场就洗出一张A4纸大小的纸,封了塑封膜,上半部分是当时拍的照片,下半部分是文字,写着出生日期、五行、星座诸如此类。小时候的我脸胖嘟嘟的,拍照总是害怕,我搂着我爸的脖子,嘴巴撅着,紧张地抿成一条线。我爸就不同了,他拍照时总是很放松,总是在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这好牙就没遗传给我)。我珍藏着这张相片,这是为数不多的我童年的留忆。
  威海也留有我的遗憾。我有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叫慧慧,我们互赠过圣诞节贺卡,轻轻拉开可以看到立起来的圣诞树和圣诞老爷爷,旁边的横线格上还有她工整写下的祝福语。我第一次见她是被其他同学拉去的,去她家里,她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开了门很欢快自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接着看《武林外传》,于是大家也进去,坐在一起看。
  有一次休息日,我们约好去买卡片,可是那天我妈忘了给我零用钱,我便不想去了,她跑去跟我妈说,阿姨,你别忘了给xx零用钱,我们约好出去玩呢。我妈笑了,赶紧把零用钱给我。
  慧慧知道我暑假要回老家了,叮嘱我要早点回来,说要趁着假期多在一起玩。结果我再没回去,我喜欢上了熟悉的老家,不愿再去威海了。后来我听我妈说,慧慧问过她好几次,问我什么时候再回威海,我听到总是心里充满了愧疚。
  这是童年快乐的二分之一,回到老家后也有快乐,只是这剩余的二分之一的童年夹杂着太多不快乐,苦中淡淡的甜终究还是太苦了些。我想,我觉得这前二分之一童年留下了遗憾,一部分原因是我没能守住承诺,伤害了慧慧,一部分原因是我后悔回到老家,后悔选择了去过那种不快乐的影响了我性格的童年,可是如果没有回到老家,我就不能与奶奶作伴,不能与奶奶相伴,我又拿什么来治愈我的青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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