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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元的这杯茶喝了整整一个下午,久到足以让他忘记此行的目的。
那是一本汪如云从来没有见过的画册子,在她有限的生命里,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是生活中还是梦中,是基于书本还是经验,都不可能看到那样的画作。
画上的树木的纹理色彩和光影,像长在纸上那么逼真,带着头巾的妇女,有琥珀一样的眼睛,只看一眼,也能感觉到她身上衣服的布料的柔软和水滑。葡萄粒上的露水,仿佛马上就要滴下来。
她痴迷于这惊人的发现,完全忽略了眼前这个男人,于她而言敏感的身份。她像见到了天外来物,激动地称赞,“这些画作太神奇了,你看,找不到一根线条!完全不知道是怎么画出来的。”
他原本淡然地喝着茶,却被她身上焕发的神采吸引,她沉浸于画中美妙世界的激动神情,感染了他,使他的心情也愉快起来。
他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离她很远的靠背椅上,这时候他把椅子挪到和他一个方向,顺着她的手指和她一起看画,“这是西洋古典主义的画作,”他说,“是照片的印刷本,我从一位传教士那里得到了它。”
汪如云惊呆地张大了嘴巴,努力想理解他这些话的含义,最后,提炼出两个词,“什么是照片?什么是西洋古典主义?”她侧过身子仔细地看王启元。
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他身上处处透着古怪:首先是他穿了一件毛茸茸的衣服,衣服领子,一直竖到耳门,衣服上完全找不到一粒扣子,她完全想不到,该怎样穿这种衣服。还有就是他的裤子的面料,料子的厚重程度全然不亚于她身上的夹袄。
他的头发精心修理过,全部顺服的披向脑后,比她抹了桂花油的发髻还要平整,他的胡子也不见了,棱角分明的脸上闪烁着一对像海子一般幽静深邃的眸子,鼻梁隆起,眉骨高耸,而他的双颊肤色细白,脸蛋光滑得像打磨过的大理石。
她赤裸裸的打量,并没有令王启元感到一丝难堪,他接过她手中的画册子指给她看,“这些画,是外国人画的,他们住在离我们很远的西方。严格来讲他们不是画,他们被一种叫做照相机的机器拍摄下来,就像我们拓印碑文一样,将所看到的东西拓印下来。我们能看到的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被照相机像拓印一样拍下来。”
汪如云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奇怪的东西,她想象着,这种叫照相机的机器是某种仙家法器,会不会是哪个仙人遗失了的乾坤袋,玉净瓶或者紫金宝葫芦。
“而这些照片,又被印刷成这种小册子,给那些喜欢这些画作,又不能随时欣赏的人欣赏。给我这本画册的传教士告诉我,这个画册当时印刷了好几千本。”
汪如云不解得问,“你说的传教士,是什么人?”
王启元皱了皱眉头,驱散脑海中一闪而现的,不快的回忆,严肃地告诉她,“是和我们一样的好人。”
汪如云凭着直觉,迅速翻到其中一张,指着画面中央的带着十字架的外貌奇特的男人问王启元,“是他吗?”
王启元被她的无邪与机敏逗笑了,“不是,是像他一样,有着白皮肤黄头发,穿着传教士黑袍的年轻男人。”
汪如云此刻才真正认识到,自己与王启元相比,几乎就是完全无知,她在被画册上的奇异的画作迷住的同时,也对王启元这个人,他这些年的经历,以及他脑海里的东西,表现出极大的好奇。
在愉快的交谈中,谁也没有发现,他们俩人的椅子,一次比一次挪得更近,杯中的茶已经换过两次,夕阳从窗口反照在他们的身上,影子重合在隔墙之上。
老妇尤妮过来叫他们吃晚饭的时候,看到他俩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心中仿佛被什么事触动,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
王启元抬头,惊讶地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以兄弟们在家等他用晚饭为由,拒绝了老妇尤妮的留饭邀请,告别了汪如云,回百合谷去了,临别前,他向汪如云保证隔日再来,给他讲他在海上的冒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