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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弟再一次坐在一起晒太阳时,已是第三日下午,王启贵表情呆滞地环顾群山,无不凄苦地说,“你们说老三还活着吗?会不会倒在哪个山旮旯了?”
王启年那天杵着一把铁锹,疾病之后,他的手臂不再有力,只铲了几下,胳膊就软的像隔夜的油条。他一脸无奈地说,“尽人事,听天由命吧,你看看现在,还有谁?能上山去找他?”
王启元弯腰窝在椅子里,双手支着膝盖,将围脖拽了拽,“也不用那么悲观,说不定他只是被大雪困在了某个地方……”他说这话时,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王启发满身是血,倒在了某个地方的幻象,他挥了挥手,将幻象赶走,往椅子里靠,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大哥,二哥,我要娶汪如云。”
王启贵惊讶地抬起脸,去看王启年,王启年将手中的铁锹在雪地上轻轻扎了两下,扔到一边,薅起长凳上的烟斗,吧唧吧唧吸了两口,或许是太呛了,他转过头去边咳嗽边问,“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们俩已经说好了。”
“我提的,她同意了,只一个条件,给她在池塘边盖个屋。”王启元说这话时,眼神坦荡,目光没有从王启年身上离开过。
王启贵没坐住,没好气地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都知道。”王启元打断了他的话,笃定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他说这话时看着王启年。
王启年盯着王启元看了一眼,冷不防给了他一拳,将他连人带椅子打翻了过去,王启元也不示弱,一把将椅子向王启年扔去,没砸中王启年,砸中了门前的杏树,兄弟两你一脚我一拳,在雪地里打得激烈。
王启贵被这猝不及防的斗殴,惊住了,他架到中间拉架,被长兄和幼弟推到一边,两人都呵斥他多管闲事,他病的最重,身体尚未缓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兄弟,相互挥动拳头,打的鼻青脸肿。
在确定对方得到了应有的教训后,他们终于停了手,王启年的鼻子流了血,右眼角又青又肿,王启元的右额和左手掌心在石头上擦破了,嘴角带血。兄弟俩靠在柴垛上,喘着粗气。
王启贵的心在颤抖,大哥和幼弟像今天的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在他的脑海里已经预演过好多遍,他凭着直觉,知道这是因为爱上同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之间早晚会发生的事。
男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一手捧着酒肉,一手握着拳头。有时能够在两个中间选择一个;有时,是两者同时进行着。
他不再说话,因为不能恨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心里怦然升起的仇恨,全部指向汪如云的不贞,他向祠堂方向恶狠狠地淬了一口。
“你真是挑对了时候。”王启年重新坐到板凳上,长长的舒一口气,对仍然靠在柴堆上的王启元说。
他将脚下的雪往前拱了拱,终于又拿起烟斗吸了一口,在他将那口烟吐出来的时候,他眼睛望向发白的,毫无温度的日头,像是在对老天说,“那天夜里,在天马湖,我有想过我们可能都回不来了,当时满心想的都是魏乐儿,想着我们尚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想到可以去和他们团聚,心里居然是快乐呢。”
他又看他两个弟弟,“昨晚上,我又梦到老爹,梦到他拿着鞋底辇我,骂我只顾着自己赌钱,还把老三弄丢了,问我这些年混蛋够了没有?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给兄弟们娶上媳妇。”
他站起身来,将袄子拢了拢,对王启元说,“看在死人的份上,那个骚,货,我让给你了。”
他说这话时,把手伸向王启贵,换了个口气,“扶我进屋去,天要黑了”在他快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对王启元说,“你们结婚的事,我同意了,去小庄子找五大大给择个日子;房子的事,就等到了春天再说吧。”
他躺下的时候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说。“瞧吧,现在好了,老头子夜里不会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