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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迁安伯戚帅家里有姻亲的那个蓬莱黄氏吗?”孙继皋把自己脑子里的贵人过了一遍之后,脸上堆出了笑脸。
戚继光是山东人,他还有个弟弟叫戚继美,戚继光发达以后,戚继美娶了黄氏长女,孙继皋一听蓬莱黄氏,立刻浮现了这一家。
朱翊钧没有多言,而是落座后开口说道:“咱觉得你说的不对,人是万物灵长,人和鹰狐蛇鼠草不同,人就是人,我是人,站在人的立场上,人不应该和鹰狐蛇鼠草相提并论。”
“难道你要跟鹰狐蛇鼠草相提并论吗?”
朱翊钧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尊老爱幼,就问孙继皋是不是人。
“就是个比喻,比喻而已。”孙继皋其实不太想得罪这种权豪之家,这小孩到时候跑去跟戚帅告状,戚帅不会如何,但若是被张居正知晓,孙继皋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孙继皋也不想否认自己是人的事实。
“你看,你不肯跟蛇鼠相提并论,又把这蛇鼠之事借来比喻人和人之间的朘剥,这就不对了吧。”朱翊钧笑着说道:“如果是人和人之间的论述,朘剥是普遍存在的,就眼下,大明朝廷在朘剥大户,而大户朘剥小民。”
“但是这个现象普遍,就是合理的吗?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朝廷不朘剥大户,得大户不朘剥小民。
孙继皋终于忍不住回答道:“从来如此,自然是对的!要不然大家都这么做?”
朱翊钧立刻说道:“那朝廷为何不执行洪武年间的祖宗成法呢?贪墨五十两,剥皮揎草,把贪官污吏的皮剥下来,立在土地庙里让人看看清楚,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嘛。”
孙继皋立刻慌了神,考成法已经够严苛了,眼下朝廷正在杀贪,如此酷刑再开,他孙继皋直接就是罪人了,他立刻说道:“你休要胡言乱语!高皇帝什么时候剥皮揎草了,从无明文,更无实例,国史实录无载。”
朱翊钧笑着说道:“那明文有洪武三十年定枉法八十贯绞之律,彼时,士多廉介之节,民无渔夺之忧。”
大明会典修好的每一卷,朱翊钧都看过了,而且做了笔记!他可是践履之实的说辞,洪武三十年令,贪赃八十贯绞死。
按这个标准,刘良弼和裴中章,早就绞死几万遍了,但当下的社会现状是,贪赃不会绞死,而是追回贪赃,流放边方充军。
“这这这,这不能胡说!”孙继皋可是收了顾宪成八百两银子,这要是按洪武旧例,他得被绞死十遍。
“所以说,从来如此,是不对的,是吧,也应该如此,普遍存在并不等于合理,只是当下无法解决。”朱翊钧再下一城。
这孙继皋,不大行,当然也可能是朱翊钧太过于牙尖嘴利了。
朱翊钧摸出一枚银币来,扔到了桌上,又翻了过来,笑着说道:“其实只谈人力劳动强度和时间赋予的使用价值也是片面的,在交换价值里,供需占了极大的比重,抛开价值谈价格,就跟抛开价格谈价值一样的没有践履之实。”
“价值价格,互为表里,这很符合矛盾说的特性,对立而统一,就像这枚御制银币一样,一体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