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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去了县上的医院,做了简单的处理,说是不行,就又雇车,去长汝的大医院。这时天已经黑了。在去长汝的车上,我还幻想着那不成样子的手能再长起来,完好如初。问妈妈:“我的手能好吗?”她只是不语。真不知她当时抱着我的时候该有多难过,多伤心?
到了医院,夜已深了。我好像陷入了黑洞之中。医生稍作检查,结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严重。住院的前几天,医生怕感染,纱布裹得很紧,我感到疼,就用乡下的土话骂他。他还是裹得紧,又好像松了些。院住下去,我的那半只右臂似乎越来越无知觉了。在病房,我的身体那样虚弱,我的心也那样虚弱,往日的朝阳谢落了,只剩下沉默、沉默。同病房的,有好几个,一个也不认识。一天晚上,有几个小孩在玩拍拍手,我告诉妈妈我也想玩,妈妈敷衍过去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只剩一只手了,心又是一沉。吃饭让爸妈喂,上厕所让爸妈扶......凡是用到两只手的,我都不能够了,每一回遇到,心总是一沉。这一遇一沉的,不知遇了多少回,不知沉了多少回,我整个人也慢慢沉了。笑容飞走了,只留下破颜残面。心也不知沉到了哪里,是深渊吗?这一次次一回回,是在告诉我我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完了吗?可为何要留下这可怜破落的小生命呢?为何不让他就这么一下子去了呢?那时,我只是无可奈何,我只是走着瞧,像被巨石压扁的柿子。那么小的年纪,哪能想到别的呢?我当时只是想赶快出院,落下的课程越来越多;但无论怎样,我都能补回来,我发下豪言。
有一回,我问妈妈:“我住院的时候,怎么没看见爸爸吃饭呢?”妈妈说:“你爸那四十几天在外头天天啃干膜,你哪里知道?”听后,我只是一阵悲哀,无话可说。
不知住了几天院,我做手术了,后来知道是截肢。我被推入另一个病房,好像比较小,躺在一张床上,迷迷糊糊的。我怕生,不敢看人,后来更是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了。好像梦里有人在用锯来回拉扯,又好像没有。吃饭,换药,查看,睡觉,吃饭......这样一天天挨着。
有一天,看到一个满身裹着白色纱布的孩子被推入病房,还有一个裹得少些。那时,每进来一个病人,我就看重不重,有没有手,比较一番,心里说:“嗯......我没有手,嗯......我没有手;我比他幸运,没那么重......”每出去一个人,就感慨“他已经好了,我还在这里;或者一丝丝的默默的祝福,祝贺他康复出院”。烧伤的男孩,后来听说,家里是卖汽油的,着了火,男孩的妈妈下意识用水灭火,结果火越烧越大,整个家被烧得不成样子,两个儿子都烧伤了,其中一个很严重,大面积的,浑身没有几块完好的皮肤。真是比我还惨,不知道他躲没躲过那一劫?病房里主要的话题就是吃饭、睡觉,这病那病,这好那坏的。在这里,生命是凋零的,悲伤的,是不愿而又无可奈何的必须承受的,除非一了百了。既然来这里,几乎全是想活的,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冠冕堂皇些,有种些,就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超迈一把,就是“视丧其手犹遗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