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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娘!”
仿佛一个千里奔赴的孤魂在暴风雪山庄呼号,能接收的只有风声,屋檐滴水声,和鼓子里水开了的声音——“扑扑”——然后鼓盖被顶起来又掉落,轻盈清脆“当”的一声,迎接下一次“扑扑”。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在积雪过膝的寒冬,大家没理由会集体上坡干活去。我转身奔跑着穿过地坝,上街沿后,对着门扇,一脚,两脚,踉跄趔趄,回身又是一脚,踹开了那扇下围已经张裂的红椿门。门板往后跳开,打到卧房的高门槛又被反弹回来,我伸腿挡住了它。一根倒三角状的细长木条挤落下来,露出了柱头与门枋之间相契合的缝隙。厨房里是没有人的,我拉动了屋子中央的吊绳开关再三确认,尔后返回隔壁卧房,见到熟悉的两张床,凌乱而又陈旧,中间用一只被老鼠啃过的木柜子隔开,枕头端码着两口破了的箱子,还有一堆装不进去的衣服。被子是折起来的,藏不住人,我走了两步,没敢再往前,脚边是一个苕洞,常年的湿气已经将遮盖的木板边缘腐蚀,仿佛一踩上去便会坠入深渊。苕洞并不算深,顶多两米,底部左侧还有一个宽敞的半圆台阶,高约半米,但是里面很阴冷,四壁还有很多老鼠打的小洞。
我意识到自己等同于是被囚禁了,又急得像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大喊着“爹”“娘”“老爷”甚至是“妹妹”,桌上那鼓子开水沸腾得更欢,像是在无情地嘲弄我。我把鼓子放到了灶台上,发现有瓷砖的地方还是铮亮无比,只有抹布黑得分明,半年没有换过的样子。
与世隔绝,也许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搬走了,而是我死了,我真想买一笔大额意外险,受益人写他们。不由得想起了那只被我囚禁的乌鸦(波比),他无数次撞向墙壁试图冲出房间的某种结界,而此刻,我成了邓当,我成了波比。这么一想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此前在医院我曾联系手机通讯录上的每一个人,但没有一个接得通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再多意外也还是没有超出我的心里预期。有时候人持着悲观态度还是不错的,因为生活拿他没办法。再多苦难不过是西西弗斯每天推着石头上山,不过是普罗米修斯每天不得不接受鹰来啄食他的内脏,不过……
我给炉子里加了点炭,门已经合不拢了,虚掩上。屋外重新卷起暴风雪,几乎迈不开步,我想吸一支烟,没法点火。我并不是一定要吸烟,只是情绪到了,就算叼着也很酷,买一盒烟,我可以揣一年,有时候是掉到了厕所里,有时候是被洗衣机卷碎,很少是装给别人的,那时我会借故说不抽。
暴风雨和我争抢着同一只烟,使我几乎要跪倒在雪中,我眯缝着眼睛,面露痛哭和扭曲,我将何去何从?就在此刻我好像听到背后有人,父亲说你终于回来了,这回你没话可说了吧,时间旅行的不是我,是你。
我艰难地转过身去。无论他喊我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儿子是我,孽子也是我。叫陈当我欣然,叫三哥我也承让。
可是风吹开雪雾的间隙,我没见着任何人,恍惚间,倒是看到一只猫,她端坐在后墙转角处,安静而优雅,毛色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但是那双独一无二略显尊贵的眼睛出卖了她,她一动不动凝望着我,好像在打量猎物一般。
“剑无尘!”
我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还是忍不住轻轻喊了出来。
她的耳朵一抖,尖尖竖了起来,同时顶开新来的雪片,我知道她听到了,于是我欣喜若狂,又肯定地喊道:“剑无尘!”声音不自觉地在冷空气里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