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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厨房里收拾,我一看排骨放在橱柜上,还挺大一块,帮着塞进冰箱里。然后她拐回客厅,脱了罩衣,准备在外面再套一件透明的雨衣。看来这是她每次出行前的准备,想得很周到。但这个天儿穿的衣服挺厚的,右手也使不上劲儿,我只得帮家婆穿上。
安置房区距离百货街市两公里,到原先的梨树坪就更远了。我扶着一位穿着雨衣的佝偻老人行走在街道上,跻身于狭窄的公路,既躲避车辆,也躲避行人。别人的眼色犀利,似乎因为咱俩行为怪异,当我回之以凝视,他们又掉头他顾。
我感觉我们走了好久,此刻我好希望自己能有一辆车,曾经和蔡子衿商量买代步车事宜,可惜横生变故,一年多来,我生无可恋,无所事事,已经挥霍了大半。
是有两家火锅店,隔着街道对峙,但面积看起来都不大,我替家婆挑了就近一家,进门看菜单,牛肉火锅羊肉火锅猪蹄火锅烧鸡公火锅。我问阿婆吃点啥?牛肉不吃羊肉不吃,猪蹄儿可以。我点了双人份儿,吩咐厨师宰细一点慢慢炖,炖烂一点。所以那一天吃得很晚,我们细细吃完下午三点半了,两个人没有干掉半锅,还和店里的老太太聊了半天,提起苦命,忍不住抹眼泪。天黑了,我好犹豫要不要离开,但我的请求还没说出口。这很难跟老人解释,窥视我们生活的上帝在掷骰子。
“去三姨公屋吗?”阿婆突然问我。
三姨公是我另一个舅舅的父亲,他和我家公是嫡堂弟兄。梨树坪生活在一个村儿,组织搬迁之后,还在一片安置区。既然提起了,那就去吧。
我知道为什么家婆宁愿呆在这里也不到儿媳妇家去住,那里儿子说不上话,这里还能找到一两户熟人。
上一次来还是前年吧,我陪着父亲到他家拜年,虽然都是舅舅,虽然他们都合谋着干同一行业,开着三轮收废品,收草药,舅娘却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个舅娘,年轻得很,她是我妹妹曾经的同班同学——我妹不想喊她,也不愿来,但我来了还是得喊,尽量不要在脸上表现出不情愿来。
她今年初春为这个家庭生了第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老大八岁,刚学会懂事的年纪,老二五岁,满地乱爬,他家人口多,所以分得房子大,可供老二打滚儿的地盘很宽。老幺刚断奶,被三姨公抱在怀里睡得安稳。
三姨公还是那么硬朗,精神矍铄,我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了,但应该是和我外婆同一代人,比起他们,我的家公和老爷都已经作古。小舅娘似乎没有信心下厨,隔窗喊对面楼的新媳妇儿来帮忙做菜。她提起要去称点肉,我看到三姨公掏出一叠纸币来数给她,我看出这个家庭的难堪,又觉得小舅娘总还像个没有长大的姑娘,心性没到那一步。当年我在张家营民族医院驻扎的时候,恰巧见过她,被村里的疯狗咬了脚杆,被她爸带过来打狂犬疫苗,那个时候她穿着也许是妈妈的衣服,下摆垂到膝盖,显得很不合体。但她的眼神纯澈,和我一样在看人的时候不断躲闪。转眼她竟成了我的舅娘,这算是幸运?我却觉得是一种苦命。我悄悄点我父亲,既然在家婆家刚吃过,就不要再打扰了,拜了年就早点走。我爹没听,当晚还在此过夜,当然这个家很大,有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