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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信我收到了,那时忙于母亲的葬礼,根本走不开,什么微信,我刚开始用这个东西,你留的ID查无此号。我从王家出来时,想起你我之间的约定,彼时已经过了一周多,我从屁股荷包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折纸,折痕处布满磨损的黄色纤维。我又读了一遍,心中留下悲哀的泪来。人和人终究是没有可比性的,即使另一个人是平行世界的我,我也不能接受,凭什么我丧母赔款在地狱里挣扎,你却妻儿双全,在天堂里享乐?那么你我重逢的意义也没那么重要了吧?我并不想见你,你觉得是探讨人生的意义重要还是厘清生活这个烂摊子重要?当我用打火机点燃你留的便条,喷一口酒气,丢到小溪里,看它打着旋儿消失在山沟野箐。
但你所说的那个地方,其实是我和王相雨回去的必经之路,那附近有一个汽车站,我和她只要一出站然后往左转就能到达,不过它不是什么图文店好吧,附近也没有你说的“老东西”酒吧,就是一家所谓的“二元超市”,一个门面房,不到二十平米,连屋中间都架了高凳子铺上木板然后堆满各种小商品。我在湖山读书的时候,经常光顾此处,胶带、墨水、小本子、廉价沙漏工艺品、军棋、象棋、五子棋,甚至牙膏都能买到。全场特价,通通两元。
常在这块儿走,心里已经有导航图了。那天我心血来潮,一脚拐进店里,浏览着满屋子的东西,也算琳琅满目,虽然不是生活必需品,逛的人还是挺多的。一边走一边看,顺手淘点小玩意儿回家。老板娘掇一把木椅在门口,自己站上面充当人形摄像头,谁要是敢直接装兜里,都逃不过她那双火眼金睛的。
王相雨提醒我说:“怎么想起到来这里了?”
我笑笑回:“路过逛逛,也许再过三五年,就没有这样的店了。”
我的目光茫然扫过一排排商品,混合着人们的复杂的体味,像是探悉了一个个陌生人,我相信并没有你,邓当,如果我俩真的见面了,那我应该能认出你的吧,凭什么?凭直觉。虽然我迟到了一周,但是坐标上并不是同一所建筑物,我见不到你也实属正常吧。
王相雨拾起一个针线盒,说:“回去把你的衣袖补补。”
我笑了笑,抬起自己的衣袖,发现那里果然绽线了。
安葬了母亲,我不得不丢下父亲,在清水和太极两座镇子来回穿梭,穿得最多的就是这件湖蓝色的薄外套,版型宽松,特别实用。穿了这么多年,现在它裂开了,它是什么时候破的,我没有注意,也不会在乎。这是我第一次网购时买的东西,想再支持一下店家生意,上网搜了搜,那家店已经倒闭了。
时间是虚无的,如同河水一般兀自流逝,它会不会流到东海,然后循环呢?社会悄然发展,已经变了人间。
我母亲走的这一年,父亲五十八岁,某天夜喝完二两酒,他跟我们说道:我好害怕,那晚上她和我聊了一半宿,我心想两口子好久没谈这么久了,我们一起说到你和小雨,说到一老念和未来的女婿,心想明年就可以抱孙子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人便没了,同床共枕的人留在了昨天,这事谁遇上不犯迷糊?
他的脑子渐渐出了点异样,我跟王相雨到她拍婚纱照的剧组,扛了三个月的设备,陈一念说:“哥,你还是回来一下吧,咱爸脑子好像出问题了,不记得我们了。”
故乡那时正是雨季,新雨过后,地坝上留几处明晃晃的水塘,剑无尘照旧吊着大肚子四脚疾走,见面不跟我打招呼,好像从未认识过我。燕子不再来,粉刷檐廊顶的时候,把燕窝捅了。骆坪说他不动这个手,爸就自己找个竿子捣掉了,不知道他咋想的,这么大的房子还容不下几只燕子吗?这燕窝之前就被梯子尖儿误毁过,于同旁内角重建之后,又遭此厄运,那对燕儿来瞅了几眼,呢喃了几声,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