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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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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另一个村庄,它位于县城的西南位置,与我的村庄相隔百里,同样生活着一群老掉的人们,零星聚集在马路边、院门前、屋檐下,缓慢地挪动身子,说着我熟悉的方言,时不时,看向远方。
  半年前我还在城里按部就班,不曾想过生活会起什么波澜。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能坐在一间敞亮的办公室里,写着千篇一律的文字,便心满意足。但有时候,意料之外的安排总是来得突然。
  我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熟悉村子的环境,沿着村里的几条干支道边走边看,尽量把路线走成一个闭环,这样可以避免体力和时间上无谓的消耗。偶尔能碰到一两条目光呆滞的狗,横在路的中央,就跟横在窝棚里一样,人不使劲吆喝,它们都不会起身避让。偶尔能听到院内传出几声羊咩、鸡叫,尽管隔着墙壁,但我能感觉到这些牲畜对自由和食物的强烈渴望。遇见更多的,是一扇扇紧闭的门窗,鲜有人的踪影。
  与二十年前相比,现在的村庄,房屋高了,道路宽了,环境美了,只是生活在村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人的样貌一年比一年老了。
  我去过他们当中一些人的家里,东一处西一处地聊了几句,但这需要提前约好时间,否则只会白跑一趟。
  有几个人的听力出了问题,我把一句话说出去,很长时间看不到任何反应。我大声地重复了几遍,然后耐心等着,直到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我却仍然心存疑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
  有几个孤苦伶仃,独守一片空荡的院子,在两根腐朽的木桩之间,晾晒着一件旧褂和一条褪了色的裤子。
  有几个伤病不治,常年卧床不起,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痛苦日子。
  人们一入夜便会早早地睡去,但是道路两旁的灯仍照常点亮。似乎有人会在深夜里走一趟乡村小路,欣赏一片漆黑的田园风景。
  我白天在田岸奔走,夜晚回城栖息,渐渐习惯了在喧嚣和宁静之间频繁切换,习惯了在拥挤和空旷之间来回辗转。
  村里召集过几次大会,来的都是六十岁以上的面孔。我担心他们听不见,反复把话筒提到嘴边,音量突然高了上去,他们会不约而同地看向我,神情专注,像长辈在聆听孩子的歌唱。这些人已经看惯了世间的一切,他们的情绪很少再有大的波动和起伏。年纪再长一些的几个人,一直努力睁大着眼睛,他们竭力撑开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像是两块磁铁的正负极,似乎随时都会合上,而一旦闭合,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惊醒他们。
  会议结束后,人群开始一点一点地散去,那速度跟电影的慢镜头一样,短暂的时间里,人与人之间不会产生特别明显的位移。有几个实在走不动的,我们驱车送回了家。对于他们来说,一场会议最长的过程不是谁的讲话,而是开始前和结束后的,那几道不可逾越的台阶和一条回去的必经之路。
  我们在村南的一块旱地上,举行过一场简单的播种仪式。一群妇人戴着草帽,挎着装满种苗的筐,等村干部剪完了彩,人群鼓完了掌,她们就蹲下身子,用锹把土埂挖开,插入种苗儿,将泥土拍打结实,间隔二十公分,再种下另一根。
  我学着她们的方式,种上了整齐的一排,大概几十株的样子。她们停下手中并不紧要的活儿,看着我这个半吊子农民,种完了一小块别人的土地。
  播种,是这场仪式里我工作的一部分,但却是她们几十年村庄生活的全部。村里的绝大多数土地已经被大户承包了,那些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就是她们自己的。她们靠替别人种地来获取报酬,替自己种地来填饱肚子。还有不少人,一块地也没有留给自己,在村庄过着不用种地的闲散日子。
  人们种着自家的地,并非一直都能相安无事。他们会为两块田的界线争执不休,会为了抢种水渠的斜坡恶语相对,会偷偷挖窄一条路来扩张种植面积。
  钱大的田阻断了王二家农机的去路。两家人修好时,王二的拖拉机借钱大的田域入地;两家人交恶时,这事情就成了村干部的难题。等到他们倾诉出几十年的矛盾纠葛,我竟没了主意,听起来似乎谁的话都有道理。
  从这儿走出去的年轻人,他们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几次,留下这些老迈的腿脚,在地里完成最后的耕耘。我听说一些人几年甚至几十年没有再回来过,他们彻底地扎根在了另一片土地。
  虽然我毫无征兆地来到这里,但却带着明确的心愿和目的,希望给村庄的人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他们未来能够过上比现在更加美好的生活。我一直怀疑着自己的能力,我知道他们也在怀疑。
  他们,是村庄仅剩的农民,用自己剩下的时间,延续着村庄的生命。但终有一天,他们也会离开村子,或是去到城里,或是埋入土里。而那时候,谁会来接手这里的一切,入住他们的房子,收割他们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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