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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我到纺织品进出口公司沙岭庄仓库干活已经半年了,对这里的环境和人事都摸得一清二楚,每天与一帮子年轻女孩和中年妇女及丝绸打交道,从这间库房到那间库房,满架子花花绿绿的丝绸布匹,美不胜收,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我每天的工作,除了与这些妇女一起叠叠零散的丝绸或整理一下货架子上的各色布匹外,就是为这些女工们记算“工分”,即把她们每天工作的内容和数量记录下来,然后再计算一下她们当日应得的工钱,一个月累积计算一次,以资发薪的日子作为她们的薪金的参照。
这种工作对我来说,简直是无聊透顶。有时候偌大的一个库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干完了我应该完成的工作后,穷极无聊之际,我便站在库房门口,仰首望着灰色天穹中的悠悠白云,和不时凌空飞过的大雁,浮想联翩,我的眼前时不时地浮现出兰的那张笑脸;我俩鱼沉雁杳已达半年之久,虽然,我也曾寄过几封信给兰,但都没有回音。
事过境迁多年,我与兰重续前缘之后,我才弄明白了我给兰的所有去信,都被她那位愿意多管闲事的二姐给私自截留并销毁了。彼时彼刻,我的心情其凄苦忧郁令我肝肠寸断。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落花犹在,香萍空掩,伊人知何处?
当晚霞的余晖照在绸库的大门上,极目处,山脚下的孤山村已经升起袅袅炊烟,随着一阵昭示人们下班了的当当铃声,大姑娘、小媳妇及男子们各自从不同的库房里边说边笑地走出来;我的心开始从苦思冥想的驰骋中撤了出来。当那些尽管身着粗陋的工作服、但依然春意盎然、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蹦跳欢笑地走在我的眼前时,我的心便会豁然开朗起来;她们的情绪感染了我。
在沙岭庄火车站,我与玉灵又不期而遇了,她迎着橘红色的晚霞向我款款走来,在夕阳余辉的映衬下,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圣洁而又迷人的光辉;她那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像春风一样吹过我的心扉,她那有所思慕的脸,犹如夜间的雨,萦回在我的梦境里。
我的白昼已经完了,迎接我的是夜幕的降临;我像是一只被拖到了海滩上的小船,倾听着黄昏涨潮的舞乐;在这蒙着的五彩霞光的茕独的黄昏,我的心复活了,而在我心灵的百花园里,感觉到了春的萌动。
在经历了感情上的许多风风雨雨之后,我觉悟到许多我从前认识不到的平凡的真理,当你在失恋时,与其颓丧灰心,不如在心中埋下另一颗期待的种子。
我牢牢地铭记下了伟大的俄罗斯大诗人普希金的那首来脍炙人口、传唱不衰的名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即将过去,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美好,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
几十多年前,沙岭庄丝绸仓库里的那些姑娘们,她们的名字我至今记忆犹新:玉灵、正娥、桂英、桂芳、慧芬、增寿、增莱等诸多名字,都在我的心目中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她们像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的一株株青葱鲜嫩的小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也像百花园中的野花奇葩,时时飘溢着芬芳。
在闲暇的时候,绸库里的女孩子们便跑到院子里来,享受这初春时节,鸟晴丝吹闲庭院,摇漾春如线的美好时光;在和煦的阳光下,伴随着收音机播送的轻音乐载歌载舞;每当此时,我的心便也会不由自主地随着姑娘们婆娑起舞的碎步翩翩起舞;我突然想起了印度诗人泰戈尔的名句:“水里的游鱼是沉默的,陆地上的兽类是喧闹的,空中的飞鸟是歌唱着的;但是人类却兼有了海里的沉默,地上的喧闹,与空中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