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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万物复苏,山上的风还是凛冽的,有一种杨树会紧跟梅树开花,开花时香气会传遍整个山谷,那种味道是任何人工培育的花卉所没有的,清香而缥缈,像小巧灵动的黄发精灵在鼻尖跳舞。
夏天百花齐放,路边随地都可以摘到一种长得像小丑帽子的花朵,小丑帽子的顶端藏着花蜜,人可以用将尖端掐掉然后吸里面的花蜜。醇正的花蜜是透明的,带着淡淡香味划入喉咙。
秋天山上的树叶染上不同的颜色,路上遇到了酸枣树,可以摇几个新鲜的边走边吃,酸枣的浆液是粘稠的,味道酸甜可口。冬天漫天飞雪,雪花随风飘舞,过往的车辆都需要在轮胎上加防滑链,在雪地里行走能听到脆脆的踩踏声,人家的炊烟变得显而易见——白花花的一片里升起蓝色的缕缕烟雾。
高一的时候,我像寻常一样背着行囊走路到镇上,在路过必经的悬崖路段时,看到了独自站在公路外延的外公,我喊了他一声,他很错愕地转身看我一眼,然后说,“珂儿,你去读书啊?”
“嗯,那我走了。”
在我眼里,外公常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把桃树和梨树嫁接在一起,得到油桃,到上山采竹笋时拔了一颗不知名的小树苗回来给我,责骂外婆把他的报纸扔到哪里去了。
我以为他在望着群山陷入沉思,但很久以后,我想那天他正在准备自杀。那段悬崖上的公路非常狭窄,边上的老护栏都是石墩,没有不锈钢护栏,人到了那里很容易掉下去,要知道下面就是石滩,上面到下面的距离大概有六层楼那么高。
所以他看到我时才那么错愕,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往公路一侧靠。他以为躲在一人高的荒草里就没人看到了,可我太喜欢去观察那些细微的事物了,他深蓝色的中山装和地中海发型识别度非常高。
我很好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外公想不开,想要来到悬崖边“冷静一下”。外公和舅舅的关系不是很好,特别是重新修缮舅舅房子的时候,外公花了不少钱,两人争吵不断,怒火上来了父子互殴。
可能他和舅舅吵架了,可能是别的原因。
第二年他便两度中风走了,临走的几天都是护工和外婆、舅妈轮换着日夜照顾。外公长期患有痔疮,加上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大便拉不出来,外婆亲自用手帮他掏出来的。
即使外公家暴外婆,两人的婚姻谁也不喜欢谁,到最后还是只有外婆陪着他。忍受常人之不能忍受,送他最后一程。
临走的前一夜,外婆听到外公在唤她,她问,“要喝水吗?”
外公的声音微弱,只能凑到耳朵边才能听到。外公说,“给我纸和笔,我要写遗书。”
外婆说,“这里没有纸和笔呀,半夜三更我去那里帮你找纸笔?”
外公叹息了一声,“没有纸和笔啊。”
没过多久就咽气了。
外公去世后,外婆常常说晚上睡觉老感觉一个人影站在自己床边,于是宽敞的房间被拉上绳子挂满了衣服和被褥。妈妈说她回家看外婆时看到家里的椅子会自己动,刚好那把椅子是外公看电视坐的位置。
我不相信外公还留在人世间不愿离去,人就像植物一样,花朵有开放就有凋零之际,因为凋零才会腾出养分给新生的后代生长。
曾经我以为自己会永远年轻,直到有天注意到自己脸上的斑点,发现自己犯过的错误发生在更年轻的一代人身上。年纪大的好处在于,你已经不会那么容易被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