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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萍去了后院打下手,今年许老爷要把库房的陈设家具都清洗一番,是个耗费心神的差事。桂萍说没余力照顾小娥就暂时把小娥托付给我,最好能给她寻个轻松点的活,不求工钱多高,不容易犯错就好。
可以说,桂萍的提议是相当明智。
我让小娥跟着我在后厨打杂后才发现,这孩子就是看着文静,实际上比驴还倔,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待在角落想事情,要是想不通还会钻牛角尖。这时候我去问她在想什么,她就把一堆不着边际的问题抛给我。我哪知道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诘难,尽力回答一番后她又会立马指出逻辑不通的地方,问得我是头晕眼花。要是她拿这脾气去对主子,不出两天就得领十五大板。不过这小姑娘确实生得伶俐,记性也好,一教就会,甚至连我随口一提的野史杂谈她也记得一清二楚。一开始她还不怎样愿意和我说话,后来我给她讲的故事多了,又常和她谈天,她也对我和善亲近了起来。我也乐意把她当小友。
我告诉她八哥和鹩哥的区别,和她谈于谦的气节,闲着无聊时还和她说说新出的戏,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原本寡淡乏味的日子因小娥的存在也有了乐趣。
有次我瞧见两个婆婆婶子拉着小娥一阵感慨:
“小娥啊,你这么聪明,可惜啊你不是男孩。”
痛快的是,小娥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样感激涕零,反而直截了当地把手抽了回来,还飞了那两个婆子一白眼,接着前腿一伸飞快逃走,气得那两人直骂她是白眼狼。
后来我和小娥在一颗老枯树下聊起这件事,小娥气不打一处来。
“我早就难看她们了,假惺惺的,像你说的那什么,伪君子,真小人!”
小娥说起来,她还没逃出来时,家里有个奶奶和姑姑,因她母亲生不出儿子成天对她母亲说三道四。可她的母亲体弱,在生她前就流产过一次,要她再生育,无疑是让她去鬼门关走一遭。她的生父也不护着她的母亲,反而还会在醉酒后打母亲。直到有一天,母亲再也忍受不了在丈夫家低三下四的生活,在一个夜晚,丢下六岁的小娥跑了。
那天夜里,小娥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但她没有出声。在母亲走远后,她坐到门槛上,望着那条带母亲通向自由的蜿蜒曲折的石子路,那一刻,她真盼着太阳晚一些升起。
“你会怨她没有带上你吗?”我问小娥。
小娥挺起胸膛,一脸坦荡。
“不会的,我从小就知道,她先是个乐得自在的姑娘,后才成了我的阿母。”
我忽然发现,这个孩子,比我想象中的要锐利得多。
她又告诉我,后来她姑姑出嫁后生了个大胖小子,从此就更加招摇得意,好像生了儿子就当自己成了庙里被供奉的神仙似的。逢年过节回娘家串门时就问小娥的生父再娶对象物色如何,问小娥想不想要个弟弟。还说着生了儿子真是要担心的东西多了去了,孩子刚会走路她就操心起未来要找哪个先生教孩子。
要是小娥说起她想识字,姑姑不但会笑话她,还会对她发出类似驱赶黄狗的去去声。
先前那两个老婆子说的话,她姑姑也说过。什么可惜不是男孩,不过是自己看不起女人。
“她们从来不会可惜男人不是女人!”
很可恨,很可笑,也很可悲,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却厌恶女人,反而一辈子都在仰视男人,即便对方只是个只知啼哭的婴儿。
我听后大笑。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不知要触怒多少人的神经。我倒觉得无所谓符不符合礼义纲常,毕竟对我们这种奴才来说,那套玩意就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