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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种瓜的活道到今儿我都没学会,轻,快,巧不说,干活有节奏,有耐性,看起来不急不忙,活全在手上。父亲一个人在前面种,全家人在后面覆膜,还赶不上。有时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栽种,起初手忙脚乱的看不出多大差别,不知不觉就被父亲落下一大趟。栽的弯弯曲曲不说,深浅不一,免不了以后还得让父亲补苗。春风送暖,万物盎然,地温上升快,不知什么时候,瓜苗已顶起了薄膜,父亲便带着我们为西瓜放苗。放苗后见风疯长,不出半月,就已爬蔓分丫,太阳也开始毒起来,父亲穿着单褂,一整天的坐在瓜地里,从地北头到地南头压蔓掰叉。刚打完叉,花又开了,又接着从南头一颗一颗的擦花授粉,这边刚授完粉,那边的小瓜又左一个右一个的长出来,在瓜地里父亲一刻也不得闲。西瓜长到瓢一般大时,正是地里拔劲的时候,父亲到张八村的油坊里买来油渣酱,一铲铲的埋到西瓜旁。父亲常对我们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西瓜甜不甜全靠上“麻膳”(农村油坊将花生压榨油后剩余的渣饼,庄户人家一般用来喂猪或上地用,小时候我们常当零食吃),西瓜和庄稼不一样,底肥用土杂肥根系旺,坐瓜后上油渣酱,麻膳或煮过的黄豆,西瓜肯定又大又甜。施完土肥,父亲就开始张罗机子浇地,施完肥必须跟水,跟上水,西瓜才起旺上劲。村里机子少,不好趁伙,等轮到地头时差不多到夜里。夜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父亲拿着锨,一会儿东边,一会儿西边,看看有没有跑水的地方,光着脚蹅在冷水里,不能踩着瓜又得爱惜着瓜蔓,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水里摸索着干,等浇完了回来,有时到了半夜。
转眼到了瓜出园的时候,一眼望去,满地里全是叽里咕噜的西瓜,清一色的墨色,个头一般大,在瓜蔓中特别显眼。我拍拍这个,摸摸那个,心里甭提多喜欢。父亲开始盘算着卖瓜的事,看看是到县城买,还是卖给瓜贩子,一两天都到大堰上看有没有外来贩西瓜的车。
一天中午,我正在瓜地南头的窝棚里拿着瓜铲玩,大老远看见父亲领着两个人从北头的小路向瓜地走来,我也赶紧跑到地北头,等走近了,父亲已经带人走进地里。随着父亲来的是两个陌生人,口音与村里不同。父亲指着满园西瓜说,随便挑,挑一个中一个,包甜包熟,不甜不要钱。显得特精实的瘦高个有些半信半疑,父亲接着说,你们买瓜卖瓜也不是一天半天,眼力劲儿比我强,你自己挑,都是咱自己种的瓜,打开了,随便尝,尝完了再说话。同行的一个人跑到地当间里挑了一个瓜,打开一看,红瓢黑籽,瓜开透甜。那个瘦子却跑到地北头,在离窝棚东边的边角上顺手摘了一个稍小点的瓜,托举着信心满满的来到窝棚,随着手起刀落,西瓜一下裂开,不仅瓢口好,甜味冲头,而且还脆生。(以后父亲说起此事总是笑不拢口,说,地北头洼,下雨存水,老渗不干,西瓜水分大,能不催生?)两个瓜贩一递眼色,二话没说,整片地里的瓜全要了,用手指比划着价码,让父亲不能再卖给任何人,怕他人出高价有变。父亲让他们尽管宽心,板上钉钉的事,说好的事就该讲个理法,保准一百个放心就是。到了下午,瓜贩将别处的瓜暂缓,先将拉瓜的车调过来,三下五除二,嘁里扑楞地将瓜全部装上了车。一结账,整整七百块。父亲捏着厚厚的一沓钱,拿回家让母亲好好存放在箱子里的小箝里,自记事以来,头一次见过家里有这么多钱。父亲脸上喜滋滋的,种瓜所受的苦累从没有过似的,干起活来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