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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对祖父的孝行,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祖父七十八岁那年,生活上算是够吃了,日子仍不算好,到处紧紧巴巴的。家里孩子多,上学的多,老人们都攥紧手节俭着过日子,一年到头来,祖父跟着父亲省吃俭用,连口拉馋的东西都吃不上。听母亲说,趁着孩子们不在身边时,父亲将两块钱给祖父,让祖父自己买个果子吃,祖父知道日子里紧张成啥样,不肯要,父亲就说,这么大年纪了,光跟着大家一起吃窝头怎么行,家里饭食不行,孩子多,有点调样的,光顾了孩子了,你啥时也吃不到嘴里。有时赶集,父亲舍不得吃,省下钱买两个烧饼,包子拿回来给祖父吃,回到家,最终还是都让给了孩子们吃。我刚记事时过年,家里吃面食也就三四天,年二十八之前和初二三以后都是吃玉米饽饽和菜团子,出了初七八就换成地瓜干窝头。做饭时,锅里总是熥上两三个包子或馒头,专门留给孩子们吃,每次掀开锅,父亲就教我们先拿给祖父吃,我捧着热气腾腾大白馍馍给祖父时,祖父高兴的胡子一撅一撅的,却说啥都不要,我非要祖父咬一口,祖父只好轻轻闻一下说,老好吃,大人们没断了吃,都吃够了,听话,你好好吃吧,吃了白馍馍好长个儿,我便抱着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在过去的年份,天气好像格外冷,刚入十一月份有时就下大雪了。祖父里里外外就一身衣裳,那件大棉袄补了又补,洗了又洗,看着别人家的老人都穿着皮袄,戴着皮帽,父亲就给母亲说,看看啥时候手头不那么紧了,给祖父置办件羊皮袄,天寒地冻的,羊皮袄保暖挡风。父亲和母亲过日子细的没法再细,一件衣服一穿就是十几年,到处全是补丁,最后糟的都没法洗,一洗布料就烂,也不舍得给自己添件衣服,尽管这样,日子仍是捉襟见肘,毫无宽余。后来好像听父亲与母亲商量,实在不行,到北乡里淘换张羊皮,惠城北里回回多,家家户户都杀羊,听人说一张皮子才二三十块钱,买回来自己给祖父缝件羊皮袄,照样楞暖和。这件事还未成行,祖父八十一岁那年不幸去世,父亲抱着祖父痛不欲生。祖父入土后,父亲经常一个人跑到坟上同祖父说话,干完活路过也到坟上看看,好长一段时间里,父亲一直放不下祖父,不停的念叨这件事,懊悔没有给祖父买上羊皮棉袄。直到近两年,我回家,父亲拉起家常来还说,这辈子最大的憾事是没给祖父买上件羊皮棉袄,说着说着眼中满含泪花。
大哥从部队回来后便四处踅摸工作,开车的活不好找,那时候汽车非常少,十里八里见不到一辆车,县城里雇主倒不少,但干完活拿不到钱的事比比皆是。后来终于在石庙一带找了个活,天天四处去跑货,具体拉啥也没记清楚,反正记得很长时间才回家来一趟。自从大哥出去给人开车后,父亲天天心神不宁,每天提心吊胆,在集上或路上一听说哪里的大车出了事就赶紧打听,非打听清楚不可。那时候又不和现代一样,几乎没有什么通讯方式,唯一的方式就是写信,再说不像在部队,给人家干活都是临时的,每天山南海北的,吃住在哪都不固定,写信不可靠也不实际,所以大哥只要出了家门,家里便没了联系。父亲平时干完活喜欢自己哼小曲,那段时期,父亲也不哼小曲了,过来过去就自言自语,也不知你大哥哥在外面怎么样?不是活急,差不多月末的时候,大哥会回家一趟,每到月底最后几天,父亲就又叨念起来,这个月是大今(31天的月份),再过一天就这个月就过完了,你哥哥还没回来。晚上吃完饭,在小饭桌上父亲常常说,在过去,你哥哥就等于给人家有钱人扛活,在外头吃好露歹,天天不着家,开车哪是啥好活,外面啥人都有,再说路上啥事都能遇上。母亲也说,你爹晚上睡一觉醒来就念叨个没完,一遍一遍地念叨,也不困,孩子不在家,家里啥也知不道,又见不着,光念叨有啥用?有时周六放学回家,太阳都落到屋顶了,父亲自己坐在北屋的椅子上静静发呆,见我进屋,就打发我到西边嵧上闸门那儿迎迎,看看能不能迎着哥哥。我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边到西闸那儿玩,边在路上等候,听到自行车响声,老远都抢着跑过去看,路上已经很黑了,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马路中间光白一片,已经过去了五六个骑自行车的了,都不是,回来后告诉父亲,吃饭时,整顿饭父亲一句话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