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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可他们当时要进村，只能先把车子停在这里。他其实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走一天一夜去最近的火车站。但是他没料到自己会以这样的状态逃出来。曼陀罗粉让人昏迷的时间最长不过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又背着赵予独，很难不被那些村民追上。
“没关系！我来的时候瞧见你也有辆车，把你的那辆赔给我就行。差价我也不要了。”
话一出口，赌桌上的人全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都是壮汉。
沈小发笑道：“原来是个黑店？你们该不会和那个变态的村子是一伙的吧。”
光头老头啐道：“谁TMD跟他们那些杂碎是一伙的？你要么现在就走。要不走，就跟你的车一样永远留在在这儿，你自己选！”
沈小发一点也不害怕，盯着光头老头，笑道：“你刚刚也说了，没人能从那个村子里走出来。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
一直没吭声的何用却在这个时候拉了拉沈小发的衣角。沈小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时间细想，继续说：“三十年前的那场大雪，你为什么能看见？”
光头老头眼里闪过一惊讶，说：“你是谁？”
“我……”沈小发刚要开口，何用又一次揪住了他的衣角。沈小发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没事，然后继续说：“我是一个你得罪不起的人。”
光头老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光头老头把沈小法领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库房里。陈唤的吉普车就好好地停在这里。沈小发先把赵予独安置在后座躺着，然后和何用也上了车。原本沈小发想让何用把象牙也放在后面的毛毯上，何用不肯。沈小发只好由他抱着。
沈小发正准备启动车子，光头老头却突然拍了拍车窗。沈小发摇下窗户。光头老头说：“油是刚加满的。”沈小发觉得他莫名其妙，回了句：“谢谢啊。”就要摇上窗户。光头老头又道：“您……还会再来吗？”沈小发在心里暗笑，没想到陈家当家的还挺有人气。
“有缘再见。”
一路直飙黄州，无话。
夜半更深，黄州陈宅内，当家的背着一个人，从前厅一路狂奔至后院。从前往后，几进院落渐次亮了灯，是几十年来少有的骚动。
“怎么了？”
沈小发刚刚跨进月亮拱门，本应空无一人的后院居然有人迎了出来。他抬头一看，居然是钟飒。
“你怎么在这儿？”沈小发想了想，觉得眼下不是掰扯这件事情的时候，于是绕过钟飒，径直奔进自己的房间，将赵予独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
何用钟飒和何用也都跟了进来。
钟飒自己打量着床上的那人，说：“他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沈小发转头看她，急问：“你在也好。钟伯伯上回是送去给胡家治的吧。胡家能不能治天人？”
钟飒嗤笑了一声，道：“当家的，你以为胡家是什么地方？这是天人哎！谁能治天人的病？再说了，他这也不是病……”
“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钟飒看了一眼沈小发又看了一眼何用，没有说话。沈小发明白过来，原来他又是那个唯一不知道的人。
“他到底怎么了？！”沈小发吼道。
钟飒一愣，挣扎了好半天才肯开口道：“他这是衰相现前了。”
何用想要阻止，叫了一声：“钟小姐……”
钟飒瞥了何用一眼，怼道：“他都这样的，还能瞒多久？！”
沈小发更急了，叫道：“什么叫衰相现前？讲清楚！”
“天人之身是累世修行诸上品十善所得。一朝化生天人，可千千万万年不衰，不老，不死。但必须杜绝十大恶业，一旦犯了戒，便会衰相现前……”
“你的意思是……他要死了？”沈小发的声音在颤抖。
“嗯。”钟飒点了点头，道：“不过不会这么快，大概还要再过几百年，再受几百年的衰病之苦，而且还是在他不再造恶业的前提下。如果继续累积恶业……也可能明天就死了！”
“十大恶业？是什么？”
钟飒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说：“十恶业之首便是杀生……”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沈小发。
“杀生！？”沈小发如遭晴天霹雳。
“嗯，无论是这边还是那边的东西，凡有情众生，杀之，皆算杀生。他突然这样，是因为杀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沈小发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扶住了身后的桌子，险些跌坐在地。杀生。打从赵予独在珠巷里救下自己之后，他便一直在杀生！每一夜，每一夜，为了护住自己神识，他一直在杀生！他究竟杀了多少？沈小发不知道，而且刻意不去知道。那么多条命累在一起，赵予独还有几年可活？累世善行好不容易修来的天人之身啊！自从遇见了自己，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全毁了！沈小发不敢去想，珠巷雨檐之下，他应承要护着自己活得长长久久之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以命换命吗？他沈小发一个浊世凡人，在赵予独眼中本与草芥蜉蝣无异，如何承受得住他这般牺牲！
何用回道：“赵先生他……他杀了山神！”
钟飒大惊！“什么？！你们疯了吗？！山神也敢杀？！”
“怎么做才能救他？”沈小发低声问道。
钟飒摇了摇头，说：“没有方法。化生本就是天生地长的。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恢复。”
沈小发“嗯”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钟飒目送着沈小发的背影，轻声道：“陈傻子，这……真的是在帮你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