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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十二月是众所周知的冷。而东北面也不妨让，暮冬的萧索阻止了大部分北上人的步伐，显然也有少数为生计所迫或是非行不可的人会迎风而上。
东北的高速上，一辆大巴在奔驰着。我刻意挑选了最后一排，看重的就是那扇可以推拉的小窗。由着爆裂的风从刻意预留的窗洞闯进，狠狠地扫荡着面颊和紧闭的笑唇。本就凌乱的方便面头更是嚣张到膨胀。可谁知还没享受够，就被肖华轻轻地帮我阖上了玻璃，笑说：“不冷呀。”
“冷，但不怕。”
“回头下车有的你求饶的。”边说边好笑的拢拢我的发。
得了，没得风吹就赏景呗。靠在肖华的左肩，触及窗外凋零的桦树枝干，放空的小脑袋有走神。那支如战士般挺拔的身躯，正孤勇的长途跋涉着，宛如我同肖华的那一场不停不歇无边无际的爱情竞跑，情虽不知所起，但愿有始且有终。
四个多小时的僵坐转眼到了终点站，我兴致不减的跟在肖华的屁墩后下了车。按捺不住对陌生小镇的好奇，磨磨唧唧的左顾右盼。记得大约十余分钟的步行后，上了辆可承载10余人的野面包车，当时仅剩最后一排中间的两个位子。即使有肖华刻意的维护，也妥妥的一肉夹馍。
肖华不甚内疚的小声道：“忍一忍，等到了家就好了。”
我倒是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又稍作羞怯的耳语道：“刚刚在高速路上咱俩像不像逃犯？转眼又将在乡间小路颠簸了，像不像私奔？”
肖华诧异的盯了我半晌，只用手捏捏眼前皮皮的欠欠的小脸，湿润着眼眶，啥多余的话也没说。
一边安抚性的拽着肖华的手，双眼一边忙不迭的捕捉窗外飞逝的景。在南方长大的我何曾有过北方燎原的视觉感受啊。有望不尽的灰田，还有那没走多远就会出现的大大的土堆包，后来才知道那竟是坟地。
“政府不干预么？”
“干预不了，有些老传统放在特定的地域是无能为力的，动一发而牵全身。”
“哦。”半了然的啄啄脑袋，没有深究。
放眼望去，平房渐渐多了起来，却是简陋无比的土房居多。我仿佛在欣赏一副中古时期的油画般，慵懒的眯眼脑补着谁与谁世代居住在这儿，又会演绎怎样耐人寻味的传世佳偶呢。
后来，挚友也不乏酸涩的拷问过我：“你说你这人吧！那么怕孤独，那么讨厌呆在农村，怕脏怕累怕蚊虫的，怎么就独独对那里免疫？还莫名地去亲近？咋想得呢！”
咋想的？
为一人，唯一人啰。
当面包车抵达它的终点后，旅程并没有终结。后续，咱俩又背包拎袋的于深浅不一的泥泞小道行进了半个多小时。
“又累又饿了吧？再坚持一下，回家我给你烫脚？”肖华目光紧紧的锁着我，一丝不苟的想在我脸上找寻真实答案似的。
“累倒不至于，饿是真的。”笑了笑，身形朝肖华又紧了紧。
“回家就吃饭。”
我点了点头，望了望远处黑白交织的天色，没有一丝的怯懦。
“肖华，你家啥最多？”
“树最多。”
这……这个答案把我懵的半晌接不了话。肖华却乐开了花似的前仰后合。直到我发射出杀人般的警告眼神，才继续补充：“在我们村吧，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只要生儿子就奖励树。我家三兄弟，你说呢？”
从肖华骄傲的语气里，我深感他对两位哥哥的爱，对老家的情。
“那咱们以后资金周转不灵，缺钱的话不是光靠卖树就可以扬眉吐气吖！”
“可以啊。”肖华及其配合我，演着侃着。
“但你且放一百二十万的心，我是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败光你家祖业的，我会把一棵树变成一片森林，让世代生生不息，传承肖家产业的。”
“不会轻易败光？我还合计着你要如何隆重的败光呢。”肖华好笑的瞅着我，“肖家，那就拜托你了。”
“好说好说，但你得让你两个嫂子千万别和我挣哟。”
肖华露齿不言，只贼眉鼠眼的对我打着不知名的暗号。
笑闹间，见肖华突然顿住。
“到了，这就是我家。”
咯吱声后，木门被推开，没有人。一目了然的简陋，平房，平房，平房。
为什么有如此敷衍得形容？只因匆匆一瞥，肖华条件反射般反手把门给阖上了，随后扯着大嗓门没着没落得喊着“妈！妈！妈！”
完全懵逼状态的我在后来他大嫂的讲述里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这小子每次回家一见没人，是绝不会进院门的，只固执地立在门外撕心裂肺得嚷嚷，直到心疼他的家人来搭救。
不出意外，很快就不知从哪个方位传出一记响亮回应：“嗳，来了。”
我就这么傻傻得盯着肖华，然后呆呆地同他妈妈问好。尾随在他们身后，不禁暗自思索，我是他带回的第几个女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