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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岁又过去了,不知此时他在做什么,可有喝屠苏酒?可与家人团圆?
她知他每年都有回乡祭祖的习惯,不知此番一路可还顺当?
却说这边徐稚柳,回家的一路当真算不得平坦,途中几次遇见乞讨的流民,强行爬到马车上一阵扫荡,末了听他说要报官,才愤愤不平地离开。
如此两拨之后,为保险起见,他们换了条路回家。
眼下世道不算混乱,但也说不上多太平,各地流民械斗不止,北方战争也一触即发。朝廷国库吃紧,压力给到各省级官员,能怎么办?只能四下搜刮百姓,啃宪法里的漏洞,动辄歪脑筋苛捐杂税。
这么着一年年下去,早晚要起内乱。
想到这些,他不免忧心忡忡。想他年少时立志读书以报国,须臾二十载过去了,仍旧深陷泥潭。
如今这泥潭是在身下,还是心中,却是分不清了。
一时之间,惘然的情绪笼罩下来,他犹如江中行舟,四面大雾。
及至村头,母亲早早在此等候。因常年灯下熬夜,一双眼已看不大清,眼球微凸起,瞳仁泛白,无法倒映影像,只能听声辨位。
远远听见熟悉的马蹄声,徐夫人露出笑来,缓步试探着向前去,欣喜道:“阿谦,阿谦回来了?”
徐稚柳赶忙叫停马车,上前搀住母亲:“母亲,是我,您怎么不听话,又出来接我。”
“左右无事,想早些见到你。”
此时天已微暗,各家忙碌着年夜饭,瑶里村落的上空炊烟袅袅。
徐稚柳知道多说无益,遂让时年去停好马车,自己陪同母亲一道往家走。
“儿常年在外不着家,大小事均要母亲费心,还要照看阿南,您辛苦了。”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弟弟又不是三岁小儿。”
如此绕过篱笆墙到了院中,见门前空旷,菜地荒芜,徐稚柳猜到什么,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待要说话,迎头走来一半大小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黝黑,五官立体,和徐稚柳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不似他书生模样,这小子眼见山里跑惯的,一身皮子紧实地很,手上拿着柄长矛,不知要往哪里去。
他扬声唤了句:“阿南,我回来了。”
阿南仿似没看到他,只侧身对徐夫人道:“母亲,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徐夫人拽住他的手,“你兄长回来了,咱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阿南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瞥了眼徐稚柳,眉间微动,似发出不屑的嗤声,尔后拂开徐夫人的手,径自道:“我去去就回。”
说着也就跑远了。
徐稚柳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终是打住。
他自小离家,弟弟同他不算亲近,一时想热络起来也困难。徐夫人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你瞧着他,手上可有拿什么东西?”
徐稚柳说:“似有柄长矛。”
徐夫人一副了然的神态:“你弟弟呀,嘴硬心软,瞧你难得回来一趟,去山里给你捉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