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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患者都从堕落的第一秒开始就会被圣光笼罩,看不清周围的所有人。
曾经,有人伸出橄榄枝,他们以为是过去的尖刃刀;也有人露出刀光,他们以为是未来的玫瑰花。
都有。
可是,那种光鲜的未来早已在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被不为人知的伤痛撕成粉碎,埋葬在夜里的迷雾里,挣扎不出一个浅浅的轮廓,最后只能通过歪曲的枯藤木,折映射到碎石滩边秃鹫的尸体上。
陆乔,得过抑郁症。
那段见不了光的日子,她说她感觉自己快死了,活得让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第一次来到医院,我问她,她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陆乔,人生就像一座桥,很长,只有一条路,只能走到黑。”
是她告诉我的。
我知道她母亲没什么文化,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定义。
陆乔很坦然地直视我的眼睛,还没等我继续发问,她便自顾自地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很冷漠很麻木地讲着,而我则安静地听。
两个月前,陆乔在校门口派完画室给的传单准备往回走,就听到一声声嬉笑和叫骂,在转角处。她细听,很熟悉,对她而言,可以说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熟悉,那是嘲讽的声音和拳打脚踢。
她没有喊人,没有劝阻,没有害怕,她甚至是默默地走开了。
但那些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响起,像恶魔的低语,萦绕在内心不洁的人们的耳畔,直到人死。
那天晚上,陆乔没有睡着。
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月光从宿舍糊了磨砂纸的玻璃间漏下来,却在发抖。
就这样连续了好几天,因为真的顶不住了,她默默地在一次课间后准备请假去拿些药。这时候,一个舍友走过来没话找话地跟她了了几句,走过时却假装不经意似的撩开她的长袖……几道暗红的疤爬在腕间,很突兀地刺进了周围人的眼里。
哪怕陆乔愣了一下,也还是肌肉反应地把手抽了回来,抓了书包就走出门口。
她努力想走得快些,她害怕听到那些熟悉的话。
“……你们看!都说了吧,天天晚上都不睡,不是那种人还能是什么?”
“都这样了,连自己都伤,你们还敢跟她?”
“反正我是不敢了……”
“真的想想就后怕啊万一她……”
但是风还是把细碎的声音带到了她身边,她很想爱这个世界,只是再也爱不起来罢了。
后来,虽然没有人再暴力她,但再没有人跟她说过一句话,也再没有人正眼看过她。
偶尔会找我谈心,但好像每次结束,她都回到了原点,就像只是走了一圈,却走不出来。
这样的患者我见了不少,但每次——我都还是会很心疼。
再后来,她跳楼了。
提前给我发了讯息,然后坐在天台上慢慢跟我聊天,像平时一样。我甚至都在想,到底要不要,到底应不应该报警。
她说今天天气不是特别好,有点雾,但是她挺喜欢的,因为这样的话别人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了,可能是自己这个样子会让人也有想死的冲动吧,但是她更希望不该死的人好好活着,不要放弃。
我跟她说,你也不该死,你也要好好活着。
她笑了,同时也在一点点地啜泣着,活着好难受,就像吃了一朵大乌云,呛得无法呼吸,她不想死,但是她爸爸不再爱妈妈和她了,跟她不再敢爱世界一样。
我听见她耳边发丝拂过的声音,也笑了,死也不容易,对吧。
她说她来不及了,她可能在这个世界得活着了。
我放下手机,那就痛苦地活着吧。
她最后跳下去了,也被救起来了。
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想死会想得很难受,但是她出院后给救她的人们都道了歉,她的死,麻烦到他们了。
“谢谢你了。”
“我想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一片海,还有一捧海天相接处的岛屿,没有呼吸。”
这是陆乔最后一次来医院的时候,在她的档案附录里写给我的。
她说她好了。
好到不再相信自己。
好到不再是陆乔。
我紧紧攥着这张纸,似乎这样就能把真正的她找回来。
但是不能了。
不是所有这样的人到最后都能用不被世界所定义的方式活着,还能被人们所理解和接受的。
被救,和被救赎,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