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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承训道:“刘巨容,符离尚可返乎?”刘巨容道:“相公有命,罪人不敢不往!然代罪人守者,乃庞许之党刘行立,其兄便是庞贼所命濠州刺史刘行及,银刀七军之余,冥顽不化,匹夫而仇天子,实难以言语劝转!罪人错念,已失先手,纵返亦无益也!”康承训又问道:“汝与张玄稔可相善?”刘巨容道:“罪人好道喜静,不喜交游,与张玄稔虽是同衙做将,却无多少交情!”康承训不由地笑了,道:“刘巨容,你来求赦,一无所携,可乎?”
刘巨容抬头道:“罪人一无所携者,乃不欲将萤火之微光以增皓月之皎皎,举蜡烛之虚焰以加昆冈之炎炎!相公挥七万胜兵,以临三万守虏,纵彼等困兽犹斗,人自拼命,终不能改其必败之局!况乎其士气已隳,军心已离乎?罪人敢断言,相公但破第城,进围宿州,符离、蕲县、虹县必惶恐不敢动,而围城之内,必有降人!宿州下,则蕲县、符离何足道!三四月内,庞贼必然授首,相公又何责罪人无所携哉!”康承训看着杨玄看叔侄道:“三四月平得河南,倒差可免朝廷之责!”
杨玄质道:“一月下得宿州最好,天子好安心过年节,百姓也可收掇些过冬之物!刘巨容,吾家记得不错,你是大中皇帝八年(公元854年)的武进士,发汴水灌城可行的?”刘巨容道:“回禀骠骑,水火之用,必协时令,则用力少而收效巨,罪人以为眼下与其发水不如纵火!”康承训道:“张玄稔可招降乎?”刘巨容道:“张玄稔残忍之人,杀磨山数万百姓不以为难,叛庞贼亦必不以为难,但有利可规,何所不可?然明乎利者,必喻于害。今大军尚在六十里外,重寨未破,重城未危,张儒、张实、董原辈皆凶顽而狡,相公欲张玄稔独奋忠义于群贼之中,罪人以为彼必不敢为也!”
康承训有些失望,不问了,道:“汝胁从之罪,依诏可免。且下去罢,过后再有处置!”杨玄质却道:“都讨公,大中皇帝武进士,不可使人轻之!且天子以孝治天下,其爱母之心不可不嘉之,吾家以为可赐绯袍银带,也可劝诱胁从之贼!”康承训流矢应了。诸葛爽看着,在心中是叹服不已,舍实利而取虚名,是人之所难,然此公行之不疑,而终因名得以取信于贵人,或者庞勋也将网开一面,恕其老小,此等机算,岂是汤群所能及的!
第城寨便是圈着第城驿起筑的,士卒不过三千人,康承训歇了一天,第二天缺其东面,三面攻寨。像攻打临涣一样,朱邪赤心与他的族人便又成了不相干的人,而可以想见的是将来无论攻打宿州还是徐州,他们都会是不相干的人!狼不长角,马不生翅,沙陀人在马背上疾捷如飞,诸镇莫及。可一旦临坚城硬寨,填壕跳垒、攀梯登城,冒着矢石、火油往上攻,他们便不如诸镇了!
最使人气短的是攻城拔寨死伤甚大,沙陀人是羊马不是草木,死一个便少一个,根本就承不起!这种情形使朱邪赤心那个疾速膨胀的雄心塌瘪了不少,当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只是自贞元中投塞归国以来,朱邪氏所历诸战还从未受到今番如此的倚重,也从未厮杀得如此的顺遂,这一度使朱邪赤心产生了一个曾未有过的想法,沙陀之强,天下无敌!狼强吃羊,虎强吃狼,人强为王——不意却是想错了!
其实死伤谁也承不起,谁也不愿多承,谁也是爷娘辛苦养大的,破下第城寨的酒会上便有人在嚷下一战当使沙陀人上,康承训什么都明白,进到宿州城西后他便缓了弓弦,他无意将马做牛使,也无意使牛马相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