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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道:“兄弟若不弃,入院吃酒,新沽的桂花酿!”孟楷道:“岂敢!孟楷打了一只鹿,烤了与兄长下酒!”黄巢道:“最好!”孟楷将了鹿,黄巢提了柴,说笑着进去。俩人到堂吃了三碗酒,黄巢将自己的年岁排行字号都说白了,又问孟楷,孟楷道:“弟生于武宗会昌元年(844年)七月七日七夕,我娘见我握固,有气力,便取小字牛郎,说我是牛郎托生。亲戚也有唤我七郎的,我爷早亡,没留下兄弟,人贱也没什表字!”黄巢道:“兄弟如此风节,是为奇士,安得无字以表德!我字玉蟾,公便字玉鹊,同一玉字,做个异姓兄弟,如何?”孟楷道:“兄长不弃,弟求之不得!”便拜。黄巢截住道:“不忙,兄有号,弟岂可无!”
孟楷道:“愿兄长赐号!”黄巢道:“可先言志!”孟楷默了默,抬头道:“也不怕兄长笑话,弟从曾祖讳鉴,曾为汴宋兵马使、濮州刺史(注:时宣武未建,汴宋节度使下辖曹、濮等八州),后为都虞候李灵耀所害。弟自小听闻其事,以为从曾祖若有节旄,做使相如郭汾阳、李西平(注:西平郡王李晟),则李灵耀必不敢害,遂有狂志!”黄巢道:“舜,人也!我,亦人也——丈夫立志固当如此!明经思待诏,学剑觅封侯。弟有将相之貌,他日必当封侯——便号‘当侯’如何?”孟楷道:“好是好,杂役取此号,只恐人笑!”黄巢道:“岂有圣贤言志而不为俗众所笑者?当侯,吃了这碗酒,割鹿焚香,你我义结金兰!”孟楷举杯道:“听哥哥吩咐!”吃了酒,俩人便动起手来,黄巢不会生火,便蹲下割剥鹿肉,孟楷便去厨下看灶,俩人嘴里还一来一往地说问着,都欢喜得很。
黄巢是真的很欢喜,他真实的家世从来就没有对皮日休几个说白过,但是第一次对由孟楷他便说了,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面对着皮日休、郑綮他总会有各种顾虑,他们是文士,是贡士,是进士,是王人,这些身分总在提醒他,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能不说,但是对着孟楷,便好似有个神明在提醒他,没有什话是不能说的!很难说得清这种感觉,他对着家中的两个哥、五个弟也没这样的,毕竟自己不是“弟”便是“哥”!对着江湖上的兄弟——哪怕是王仙芝也没有这样的,毕竟江湖险恶,有时会身不由己!孟楷不在士林,也不在绿林,但是他身上有士风,有侠气,而他自己也有士风,也有侠气,所谓臭味相投,莫过于是!
俩人正忙活着,突然便听有人在唤“孟七”,黄巢流矢道:“兄弟,有人相唤!”孟楷便出来了,道:“哥哥,院中相唤,弟去去便来!”黄巢送出门去,回头独自收拾,又上街买了香烛。直到近暮时分,孟楷才过来了,背上还有一个包裹,大概是被服之类。黄巢一把接过道:“兄弟,一切可好?”孟楷道:“好,院中的事辞了,今后便伴着哥哥读书,学些文字,可好?”黄巢点头笑道:“好!好!驽马恋栈豆,鹓雏弃腐鼠。院中杂役,诚不足从事!”进去放了包裹,便将了案子到院中。
孟楷盛了三大碗鹿肉,黄巢点上烛,各拈了三炷香,拜在香案前,黄巢道:“维大唐咸通十一年,孟秋七月二十三日,曹州冤朐黄巢与汴州开封孟楷,因义气相投,情愿结为异姓兄弟,富贵共享,死难不弃,若违誓言,鬼神殛之!”孟楷跟着念了,插了香,酹酒,磕头,对揖,举酒,秋风鼓作,斜日依依,把臂欢笑,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