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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眀是聪明的，同时他也是很笨的。还是那棵电线杆子下面，似乎还是那群人，但是有两个储眀是忘不掉的，其他围在周围的身影人究竟是谁，他已经全然不能记得。一个身影是玉瞎婆，他总是站在电线杆子的下面，低着头，拐棍放在旁边，头发散乱地蓬松着，很白，很干净。在那棵电线杆子的对面，还有一棵电线杆子，另外一个身影站在那里，那是一个年轻的身影，那是一个总是挂着笑容的身影，她的嘴很大，嘴唇很厚，稍微一咧，总是带着一丝微笑，她的眼睛大大的，神采从里面迸发出来，都是希望，都是勇气，都是热情。那是储眀的一个姐姐，他总是爽朗地拉着储眀的手，对着大家说，“来，明，给大家背首诗。”储眀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到底背过多少诗，但是他记得那本纸质很薄的《唐诗三百首》，还有一首是印在一本毛笔画册上的。其中有一首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背的很熟，熟到就像刻进脑海，永远无法抹去。还有一首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这首诗是他刻意记住的，因为那本画册上有很多诗，他总是翻到那里去读这一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要刻意地把它记住。
储眀觉得自己小时候背过很多诗，在他回忆的思绪里，那首《唐诗三百首》被他翻了无数遍，那句小姐姐的“明，再背一次。”的话，他听过无数遍，周围人的羡慕他也享受过无数遍。就是在玉瞎婆站的那棵电线杆子对面的电线杆子旁边，储眀背过很多诗，多到他自己都不再记得。在那里储眀得到了人生第一次的被肯定，被承认，也第一次在别人眼里除了可怜之外，有了其它的味道。在那里储眀被羡慕，被玉瞎婆可怜，她揉搓着他结了鼻痂的袖口。储眀在两棵迎面站着的电线杆子下面，一面收获了怜悯，一面收获了欣羡，生命最初的底色是黑白的，是渗透着电线杆子的土灰色的，是一副面无表情的低头和一副张扬着勇气与希望的朝气的，这两种印在生命最初的底色跟随者储眀，一直到他的永远，任记忆与琐碎填满心绪，这一刻都清晰地浮在表面，好像所有的记忆都是沉重的，而只有这个记忆是轻浮的，无法被压在回想的河底。
诗的回忆与他的爷爷相连，爷爷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总是在那一顶方桌前写毛笔字，写了一张又一张的旧报纸，没完没了，旧报纸天天变旧，毛笔字却天天刷新。爷爷让储眀背诗，背那本厚厚的《唐诗三百首》，模糊的记忆中他曾经指导他背，并给他讲诗的故事和意思。但在储眀的记忆中这一块却没有痕迹，他只记得不断地去翻那本发黄的放在那顶方桌上的《唐诗三百首》，翻了一遍又一遍。记忆中总是那个小姐姐放学后，站在炕边上，让储眀爬上去，拿过那本书，让他一首一首地念，储眀也很喜欢念，他就不停地念，就像爷爷旧报纸上的毛笔字，没完没了。储眀很喜欢念，跟喜欢给那个小姐姐念，不知疲倦地念。这种感觉冲淡了对爷爷教他读诗的记忆，却刻下了他读诗的痕迹。